裴寂咬了咬牙,說道:“那就請主公飛鷹傳書正在塞外的劉文靜,讓他這次與始畢可汗見面時,再作讓步,請突厥直接出兵相助,只要是突厥援兵攻下的城池,土地百姓歸大唐,而府庫存錢則盡歸突厥,我想,這個條件,始畢可汗是不會拒絕的。”
李淵的面沉如水,冷冷地說道:“這個條件確實很吸引人,如果我是始畢可汗,一定會答應,但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我上次之所以不收光康鞘利的戰馬,就是不想跟突厥人糾纏得太深,以至于以后真的成了劉武周那樣的傀儡,裴長史,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裴寂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了,關中雖然三小姐,李神通,還有段綸他們都已經有了一定的勢力,但他們畢竟沒有良好的裝備,現在拖著隋軍的關中部隊打打游擊還可以,想要接應大軍,那是難上加難,主公,能幫上忙的,只有突厥人了。現在作點讓步是暫時的,以后等您奪取了天下,這些都不是問題。”
李世民正色道:“父帥,這個口子一開,以后恐怕是輪不到我們作主了,突厥兵進入中原,會是中原百姓的惡夢,他們才不會只分那些戰利品的,所過之處,一定是劫掠不斷,這樣我們義兵,王師的名聲可就全毀了,您可一定要三思啊!”
李建成冷冷地說道:“二郎,不靠突厥人,我們連宋老生都不一定能打得過,現在這連續十幾天的雨,已經讓軍中病倒了數千人,父帥只能讓他們先回太原,四郎那里還要保留必要的兵力防備劉武周的偷襲,根本不可能派出援軍來,不靠突厥人,我們還能靠誰?而且如果始畢可汗出兵援助的話,那我們起碼暫時不用擔心劉武周和阿史那思摩敢偷襲太原,民心這些東西,等打下關中后,開倉放糧,自然會回來,何必拘泥于一時?”
李世民正待再說話,李淵卻是抬起了手,神色變得堅毅起來:“好了,二郎,不用再說了,本帥已經決定,向始畢可汗求援,讓他三萬騎兵相助,如果能攻下長安,那土地人口歸我軍,而財帛府庫則盡給突厥!”
李世民倒吸一口冷氣,失聲道:“父帥,萬萬不可啊,最多讓他們打下霍邑就行了,怎么能給他們開打下長安的條件?”
李淵沉聲道:“沒有辦法,如果只是打個霍邑,那突厥人肯定沒有太大的興趣,小小霍邑,又有多少能搶的?始畢可汗不會為了這點東西就出動大軍。只有以長安為目標,才能滿足他們的胃口,而且這一路之上,我們也可以讓突厥人盡量不要打劫沿途的百姓,如果攻下長安,那些收獲比起路上的這些劫掠,要多出百倍不止。”
李世民嘆道:“可是突厥人如果搶了長安,那胃口和野心只會更大,到時候他們還會再次進入中原,要取洛陽,取江都,我們怎么辦?”
李淵咬了咬牙,沉聲道:“走一步是一步了,先解決眼前問題,再想其他的,如果我們能在突厥兵到來前,就靠自己的力量攻下霍邑,攻下長安,到時候就給他們一筆錢,打他們走,但我必須要作兩手準備!”
李世民只能跟著其他眾人一起拱手稱諾,李淵正色道:“那就這樣決定了,傳令,派大將軍府府佐沈叔安,率傷病軍士回太原,即刻出,并派快馬赴太原催四郎運糧,此外,飛鷹傳書劉文靜,讓他按本帥剛才提的條件,與始畢可汗交涉,不得有誤!現在是我軍困難時期,大家要堅持下去!”
帳內眾將齊聲道:“遵命!”
入夜,西邊一處小高地的一個簡陋窩棚里,李世民和長孫無忌,柴孝三人并肩而坐,頭頂的木排不停地向下滲水,落在三人的肩上,頭上,到處都是,可是李世民卻是置若罔聞,眉頭深鎖,一言不。
長孫無忌勾了勾嘴角,說道:“世民,不要這樣,其實現在也不全是壞消息,這場大雨雖然讓我軍無法前進,但是屈突通的大軍也給大雨所阻,困在蒲州兩岸,暫時無法來援助宋老生,只要雨停了,我們還是有機會趁他們合流之前,各個擊破的。”
李世民嘆了口氣:“輔機,我哪兒是擔心宋老生和屈突通啊,我還是在想這軍糧的事,今天父帥雖然下令留守,但是我軍的糧草只夠吃七定不會等到糧盡才退兵,只怕再過三四天,他就會下令撤回太原了。”
柴紹的眉頭一皺:“不至于吧,主公等待了多年,才有這么一次起兵的機會,連我都知道,這時候若是退,只怕路上就會大半的軍士失望散去,再無奪取天下的可能了,主公又怎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李世民咬了咬牙,說道:“所以他今天寧可開出讓突厥兵一路相助,攻下長安后空府庫以謝突厥人的條件,就是為了退兵作準備了。突厥兵十天半個月內絕不會到達這里,他這樣提條件,其實已經是打定了主意,以后要靠突厥人的力量,來奪取關中了。”
長孫無忌雙眼圓睜,用力地點了點頭:“二郎所言極是,我也是一開始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聽你這么一分析,就完全明白主公的意圖了,此事萬萬不可啊,一旦走了這一步,那我們就跟劉武周沒有區別了!”
李世民嘆道:“其實父帥這次起兵,也算是給我半逼半騙的,從他的內心深處,這回并不是很情愿要起兵,所以到了現在這種時候,他又開始猶豫了,沒有那種破釜沉舟的狠勁,今天當著帳內眾將的面,我不好直接跟他說,挑戰他的權威,可是現在,無論是作為兒子,還是作為部下,我都不可以再沉默了!”
柴紹眉頭深鎖:“不沉默又能如何?主公已經下令,只怕難以收回成命了。”
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閃:“明天,我要直接向父帥進諫,必須要他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