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庶女

第六章 簡葬(中)

“媽媽,你不要走!”謝宛華的小手拉住母親的衣擺,瞪著圓溜溜的朦朧雙眼望著母親。她不想媽媽離開她,她怕媽媽留她一個人,面對可怕的父親。一想到父親,謝宛華就直哆嗦。她怕,非常怕現在的父親!

看著滿臉淚水的女兒,李宛如不禁潸然淚下,她也舍不得女兒,也不想離開女兒。可是如果仍舊待在這個家里,她遲早會被逼瘋的,她受不了了。她想帶著女兒一起離開,可是卻記起了那個人的警告。在外也不知道會有什么等著她,她不忍心女兒跟著她吃更多的苦。鐵了顆心,也決不能帶女兒走。

李宛如放下拉著的行李箱,蹲下身子,試圖去撫摸女兒的臉頰,柔聲道:“宛華,媽媽不走。”

“不,你騙我!”躲避著母親的雙手,就是不愿意讓她碰著她。

“媽媽曾經騙過你嗎?”見謝宛華墨黑的瞳孔一轉,想了下,搖搖頭。于是她接著道,“那就對了,媽媽以前沒騙你,當然現在也不會騙你!”

謝宛華點點頭,算是認同的母親的解釋。余光卻瞥到放在一旁的行李箱,又搖搖頭,帶著哭腔,嚷道:“媽媽,你騙我,小雨的爸爸走得時候也是拖著這樣的箱子,他后來就沒有回家過。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笑她,說她爸爸拋棄了她和她的媽媽,跟小三走了。你是不是也要離開我和爸爸,跟小三跑了?”雖然謝宛華不懂小三是什么,但是她也感到小三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聽著女兒幼稚的言語,李宛如覺得好笑,又好氣,搖搖頭,違心道:“這行李箱是為你爸爸準備的,你爸爸要去外地出差,里面裝著都是他的衣服。”其實她也怕自己離開后,女兒受別人的欺負,欺負她是一個沒媽的孩子。可那個人告訴她,如果今天不離開的話,以后就別想著他能幫她脫離這兒。

想到她老公對她的打罵,終于戰勝了對女兒的不舍,狠下心來欺騙女兒:“媽媽現在給你去做早餐。你昨天睡得晚,乘著現在再躺一會,媽媽做完飯,到時候再喊你起來。”邊說著,邊抱起女兒。

初始謝宛華還是在掙扎,慢慢就平靜下來了。她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所以仍舊懷疑母親會丟下她不管。但是對母親一直以來的信任,還是讓她決定,再相信母親一次。耳邊傳來母親一直以來細綿的嗓音,“乖,我的寶貝女兒,閉上眼睛,再睡一會。”母親輕輕地拍著她,哼著慣常哄她睡覺的歌謠,讓她格外的放松。

雖然潛意識還是告訴自己別睡,但前一天晚上折騰的太晚了,人小,頂不住困意,不一會兒就打起了輕鼾。

李宛如看著女兒恬靜的睡顏,輕嘆一聲,手不自覺地撫上女兒的額頭。溫度的不同,使謝宛華皺了皺眉,李宛如怕女兒醒來,手停下來,不敢動,就這么一直看著女兒。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響起汽車的鳴笛聲,她驚醒,知道那人派來的人不耐煩了,催她趕緊離開。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似乎這樣就能把女兒的一切都刻在心里,然后毅然地起身,離開了房間,輕輕地帶上了房門。從她跨出那道門,母女之間就隔了一堵厚厚的墻。

這時,如果李宛如回頭,就可以發現睡著的謝宛華,在她緊閉的眼瞼下,滑落出了淚水。

春日的陽光,透過窗戶,穿過厚重繁復的窗簾,灑在蔚藍色的波西米亞手工地毯上,房間里一片靜謐,只有空氣中的顆粒在陽光的照耀下,飛舞。

突然,一聲壓抑的聲音打破了房中的寧靜,位于房間中央的歐式圓床上的女孩,睡得極不安穩,咕噥著話語,模糊地聽出好像是喊著:“媽媽,別走,你不能扔下女兒啊!”原本靜放在身側的雙手,突然擺動起來,像是想抓住什么。

身子也開始不停地動彈,可是怎么也抓不住,失望、悲傷充斥在她心中。接著猶如貓兒一樣的哭聲溢出口中,謝宛華想醒來,卻睜不開眼。只感覺到自己使勁地拍著九十年代的木門,沒有人搭理。直到鄰居家的馮阿姨買菜回來,聽到響聲,喊了小區里的保安才把門給打開。謝宛華小小的身子受不了開門時的那股沖力,跌倒在地,耗光了力氣,昏了過去。

緩緩地睜開眼睛,謝宛華記不起自己究竟在哪里,感覺臉上的濕意,抬手去抹,發現自己竟然哭了。呆愣了半響,才記起自己已經25歲了,不再是孤苦無依的六歲。有多久沒做這個夢了,她也記不清了。

起身,披上絲質睡袍,抬腳下地,趿拉著絨毛拖鞋,走至落地窗前,“嘩啦”一聲,拉開窗簾,頓時溫暖的陽光泄了進來,驅走了她內心的陰暗。

已經好久不做這個夢了,自從那天母親離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那天晚上父親拎著酒瓶子回家,知道母親跑了,倒也是沒發火。只是照往常那樣,抽出皮帶,將原本揮打在母親身上的疼痛,轉移了到她身上而已。直到她痛暈過去,而在昏迷的前一刻,她似乎明白了母親所受的精神上的折磨和肉體上的摧殘,明白了她的逃避。

但似乎理解并不代表著原諒!原本她也以為,她原諒了后來回來照顧她的母親,這個夢卻提醒著她,她并沒有忘記那股疼痛。

她現在真的已經不痛了,真的!

只是沒忘記而已!

她還記得,他們家還幸福的時候,母親會抱著她坐在陽臺上的那把老藤椅上,等著家里的頂梁柱——父親,回家。那時候的家還是一個家!

她也會不時跟母親埋怨:自己的名字過于中性,還不好寫。這時,母親總是會用她寬寬的額頭頂著她的,然后溫柔地告訴她,“你是我們的寶貝女兒啊,是媽媽和爸爸愛情的結晶。因為爸媽是因愛而有了你,所以媽媽才跟你爸爸商量了,給你取名為宛華,分別取自媽媽和爸爸中名字的其中一個字。”

她仍會嘟著嘴,表示不滿,但心里還是樂意的,因為她在父母心中是最珍貴的寶貝!

母親啊,你離開我的幾年,可曾還想過你心中的寶貝?父親在你離開的那天,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就不見了,從此再也沒出現過。

所以,至此,我成了無父無母的孩子,比鄰居家的小雨還可憐,班里的小朋友也將嘲諷全數轉移到我身上了。

那時候她年紀小,不是十分明白,為什么母親不帶著她一起逃走呢?

大了,總算是明白了些,原來她對于母親來說,那就是一個包袱!母親是怕她這個女兒拖累她,怕到時候她走不成了。

孤苦伶仃的我,靠著周圍鄰居的接濟,偶爾外婆的探望,就這么過了整整一年。以至于后來他的出現,對我來說就像救世主那般,原本已經鮮少有表情的臉,透露出一絲喜悅,歡歡喜喜地跟他回了他的家。哪知道卻是將自己推到了另一個深淵,一個惡魔的囚籠中。

謝宛華想到這里,原本穩穩站立在落地窗前的身子,突然左右晃動了下。腦中清晰地感覺到有一輛火車,轟隆隆地前進,向她開來,碾過她的頭顱。如夢卻似真,頭裂開般地疼,實在是受不了了,她用雙手捂住腦袋,但顯然這并不能止疼。于是,她“啊”地一聲,叫了起來。

熟睡中的三丫被這一突然的叫聲驚醒,看到睡在身旁的小姐,痛苦的抱著腦袋,使勁的搖擺,像是想把什么東西甩出去。連忙推了推她,“小姐,您快醒醒!”還不見醒,加大了力度,“快醒醒!”

而沉睡中的謝宛華感覺到有股力量正把她從疼痛中解救出來,松了口氣,慢慢地抬起眼簾,望著透著古意的木梁,愣愣地發起呆來。

“小姐,小姐!”三丫喚了兩聲,見著謝宛華轉身,側過頭來,沒有焦距的眼睛直盯著三丫,心里有些發毛,但該問的話,一點含糊也沒有的倒了出來,“您是不是做噩夢了?”

謝宛華有點分不清,什么是現實,什么是夢境?到底是二十一世紀的我在做夢,夢見了自己投身在古代,借以逃避那個人;還是這個世界的我在做夢,只是夢見了以前發生的事情?

三丫見小姐還是呆呆地看著自己,在謝宛華眼前,晃了晃滿是繭子的手。

謝宛華一把抓過三丫不停晃動的手,使勁了掐了一把,聽三丫喊道,“疼,小姐”,復而在自己的腿上狠狠地擰了一把,“真疼”心里閃現兩個字,看來自己真是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了。隨即,下意識地問道:“現在幾時了?”

三丫撇撇嘴,小姐的手勁真大,吹了吹手上被掐疼的地方,回道:“快到卯時了,陳媽媽也該來了。”不用謝宛華問,三丫已經噼里啪啦地說了起來,“現在正好起身,等陳媽媽到了,咱們就將白姨娘抬出去,將她葬在東邊的虞山。”

聽了三丫的話后,謝宛華的記憶終于與昨天接上了軌。記得陳媽媽回來后,沒帶來徐府的任何奴仆,所以后來商量著不能借到徐府的助力,如何將白姨娘偷偷地葬了,讓她去的安心。

而商量的結果是陳媽媽先到別院東邊的虞山腳下的村莊,趙家村,找幾個村民,在虞山腰尋個幽靜的地方,將葬坑先挖出來。等到第二天,也就是今個兒,乘著天黑,別院的仆婦們還沒有起身之前,將白姨娘偷運出去,安葬了。

一更到!看了盜夢空間后,一直想寫個夢中夢,今天終于如愿了,嘿嘿!

二更可能會晚些,大大們明天起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