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難從命

第二百一十六章 認罪(上)

“薛家眾人剛在老夫人屋子里吃完飯,還沒各自回去,就聽外面的婆子來報,“衙門來了人要見侯爺。”

薛崇義和二太太互相看看。

老夫人沉吟了一番,“讓明睿的貼身小廝去找。”

那婆子剛要領命下去,薛明柏站起身,“下人們說不好話,遇到衙里的人也問不出什么來,還是我出去問問。”

老夫人微微思量,想起薛明柏做事也算是穩重,又有官職在身的確是方便許多,于是頜首。

薛明柏忙出去見衙門里的人,眾人都在老夫人屋子里等消息,不一會兒薛明柏從外面回來,“是刑部衙門的人,我說了半天,那人才肯透露只言片語,只說是工部貪墨的案子有些進展,所以來向明睿稟報。”

老夫人微抬起眉毛。她心里知道明睿去了安親王府還不就是為了那些貪墨的銀子,按理說正經傳來消息也該是明睿查出了端倪領著刑部的人辦案才是,現在刑部反而先找上門來。老夫人想著看向薛崇義。

薛崇義也是一臉緊張,沉下臉來,“不然讓人快去請明睿回來,這事恐怕是有變。”

薛明柏看著老夫人道:“不然讓二弟身邊的小廝悄悄去王府里找二弟,我再去外面打聽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形。”

老夫人思量片刻,“也好,總是這樣更穩妥一些,只是你要小心莫要讓人看出什么來。”

薛明柏道:“祖母放心吧。”錢氏連忙跟著薛明柏去換衣服。潤哥卻坐在老夫人身邊和擺弄丫鬟們新打好的結子。

奶媽上前要抱潤哥,潤哥小腿一翹,雙手去抱老夫人的手臂,緊緊地不肯松開。

薛二太太假聲斥道:“這孩子,快松開太祖母。”

潤哥如何也不肯。

老夫人道:“小孩子懂得些什么,就讓潤哥在我屋里玩吧,你們先回去,一會兒再來接潤哥。”

二太太道:“潤哥在這邊,娘不好休息。”

老夫人擺擺手,“這時候我哪里能休息,潤哥也不是個頑皮的孩子。”

錢氏恭順地跟著薛崇義離開,屋子里只剩下老夫人、李媽媽和跟雪玉玩結子的潤哥。

老夫人半靠在榻上看潤哥在一旁戲耍”不由地嘆口氣。

李媽媽忙寬解老夫人,“應該不會有事的。”

老夫人道:“明睿還沒從安親王府出來,那邊就出了事,真被老二言中了。”她心里早就有了些準備,老二能聽到的話,別人自然也能知曉,這件事早晚要被揭出來,不算是秘密。

李媽媽道:“現在這種情形,老夫人也別想太多勞神。”

潤哥將最喜歡的結子拿給老夫人看,老夫人笑著頜首,潤哥這才跑去又和雪玉在笸籮里挑結子。

李媽媽和老夫人說話,雪玉便引著潤哥去套間里面玩。

“哪朝哪代不是這樣,眾皇子之間針鋒相對,那個位置只有一個,不爭的頭破血流誰肯甘心?”皇上也走過來人,只不過現在換了角色”“無論是誰都避免不了的。”這是天家,就是尋常之家,子女們長大了又何嘗好管束,以圣人之言教導,對父母言聽計從,難免教育些表里不一,心生怨恨出來,到時候一樣要有禍事。

又過了一些時候”薛明柏回府里道:“刑部接到了密告,工部貪墨案的銀子已經找到了,恐會被人連夜轉移,刑部已經派了兵馬去查看。”

老大人問道:“有沒有說去哪里?”

薛明柏道:“說是京畿的一處莊子上,卻沒說是誰的莊子。”

老夫人道:“去王府的人回來了嗎?”

薛明柏道:“還沒回來。”

老夫人點點頭。

薛明柏道:“我再去安排人去外面探探,有別的消息好報回府里。”

安親王爺“忽”地一下站起身。

問跪在地上的清客”“本王問你,杜滔哪里去了?”

那清客道:“剛才還和他在屋子里吃酒,后來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安親王爺一掌拍在桌子上”臉色青白,厲聲道:“平日里養著你們在府里,就知道吃酒作樂”說著頓了頓,“來人吶,將西院里的那些人全都給我叉出去。”

門一響頓時有人進來,那清客更是慌起來,“王茶……,…王爺息怒。”

“王爺”,坐在一旁的薛明睿道,“現在不是整治王府的時候。”

安親王爺轉過頭看向薛明睿,“那你說,本王可怎么辦才好?”

安親王爺和薛明睿在前面說話,安親王妃在后院坐立難安。

郡主不時地上前勸慰,安親王妃卻板著臉不跟女兒說一句話,永晟能從小院里跑出來,跟女兒一定有關系。都怪她平日里太驕縱了這一雙兒女。

郡主親手端了茶給安親王妃和容華,容華忙接過來,剛要道謝,前院打發人來稟告,“王爺和侯爺進宮去了。”

安親王妃十分驚訝,容華本來懸著的心卻放下了。

那人又道:“王爺臨走的時候還說,讓王妃妥善將武穆侯夫人送回薛府。”

安親王妃點點頭,看向容華,“時辰也不早了,我即刻讓人準備車馬,再派人護送夫人。”

她本來就是陪著薛明睿來的,現在薛明睿和安親王爺進宮去了,她留在王府也無益,只能回去等消息。

容華起身告辭,安親王妃說了許多面子上的話,卻沒有再將桌子上的盒子拿起來遞給她。

容華心里笑笑,從沒發現拒絕別人送上來的禮是這樣困難的事。

郡主的表情倒是有幾分的真誠,“夫人有空一定常來坐坐。”

容華還沒走出花廳,有婆子急急忙忙進了院子,見到安親王妃和容華急忙行了禮,然后上前在安親王妃耳邊說起話來。

安親王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聽到最后竟然有些驚慌。

也不顧及容華在身邊,便問道:“他人呢?人在哪里?”

回事的婆子道:“就在前院呢。”

安親王妃道:“王爺和世子都不在家中”那可怎么辦才好?”說著又吩咐那婆子,“你讓他在前面候著,一會兒我問他的話。”

婆子點頭應下來。

容華出了垂花門,上了薛家的馬車,馬車剛走,安親王妃帶著郡主匆匆忙忙地回了府。

馬車走上了大路,外面的徐大低聲回道:“少夫人,府里派了人來見侯爺,恰好侯爺進了宮,剛才夫人在內院不好通報,現在……”

容華不等徐大說完,“現在人呢?”

容華話音剛落,外面立即有聲音道:“少夫人,小的高越。”

容華問高越,“府里讓你帶什么話給侯爺?”

那高越連忙恭謹地回答,“刑部的人來找侯爺,說是衙門里的事,大爺出去探了探消息,說是”,將薛明柏的原話說給容華聽,“刑部接到了密告,工部貪墨案的銀子已經找到了,恐會被人連夜轉移,刑部已經派了兵馬去查看。”

剛才安親王妃說莊子上出了事,想必刑部去查看的正是安親王府下面的莊子。

京畿水患都沒見朝廷有這樣快的動作,也不知道刑部這些人敢不敢進安親王莊子里搜查”怕就怕安親王妃怕獲罪,不敢承認那莊子是王府的,讓那些人鉆了空子闖進去。

也不知道安親王世子有沒有見到皇上。

容華又問徐大,“侯爺帶了幾個人去宮里?”

徐大道:“侯爺走的時候讓我們都留下,將少夫人妥善送回府里去,身邊一個人也沒帶。”

薛明睿竟然一個人都沒帶。

容華道:“徐大,你在侯爺身邊時間長,應當知道怎么去等侯爺的消息,你帶著高越去等侯爺,我身邊帶了這么多人,一定不會有事的。”

高越應了,徐大遲疑了一下,忙請罪道:“少夫人,侯爺吩咐小的一定要將少夫人送回去,小的實不敢不從。”

徐大一直跟著薛明睿,誰又能比徐大更明白薛明睿的意思,薛明睿當時的吩咐一定是沒有轉圜的余地,就像他執意讓徐大來當她的車夫一樣。容華只能道:“高越先過去,一會兒到了府里,徐大再去。”

容華的馬車進了胡同,前面就是薛府。

遠遠跟在馬車后的人這才止住腳步。

趙宣桓站在遠處望了一會兒,身邊的小廝來道:“武穆侯夫人已經進了薛府。”

趙宣桓這才點頭。

只要聽到薛家的風吹草動,他總是放心不下要來聽聽她的消息。

沒想到薛明睿去安親王府竟然她也跟了來。

薛明睿怎么好讓女眷一起跟著一起涉險。

趙宣桓慢慢地往回走,步子沉重又有些悲傷。

之前她喜歡那樣的無為居,會不會不習慣現在的生活?

想起她穿著那身他送的衣服在他府里與他相遇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倔強、堅定,對他卻拒絕、疏離。

那樣的眼神一次次地出現在他腦海里。

她重回到世上卻不想要回到他身邊,情愿嫁給一個素未相識的人,她對他到底有多么的失望。

容華進了府,換下衣服急忙去老夫人屋里。

潤哥睡著了,老夫人讓人去和錢氏說一聲,就留潤哥在屋里住。

雪玉在一旁伺候潤哥睡覺,容華和老夫人進內室里將在王府的事說了。

正說著話,薛崇義、二太太、大奶奶錢氏進了屋。

薛崇義向容華問安親王府的事,“如今王府是什么情形?明睿去了哪里?”

這種事如何能瞞得住。

容華道:“王爺和侯爺一起進宮去了。”

薛崇義沉下臉來,“早說讓你們小心,果不其然就被我言中了,有些傳言是無風不起浪,你們年紀輕輕怎么能明白?”

二太太忙折中道:“你二叔父也是為了家里著想。”

薛崇義道:“明睿在外面辛苦辦差,好不容易有些結果”,頓了頓懇切地看著老夫人,“皇上才有了賞賜,若是就因為這案子受了牽連,那可怎么得了,明睿辛辛苦苦才換來的名聲,轉眼的功夾就……官場上的事豈是兒戲。現在刑部果然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先拿了這個功勞,不然也不會圍了安親王爺的莊子。”

這些話說的在情在理,讓人無法反駁,何況薛崇義確實是長輩,容華只能恭順地低著頭坐在一旁聽著。

老夫人道:“好了,她一個孩子也懂不得你說的那些,還是等明睿回來問問清楚。”

錢氏在一旁看看容華,似是想要幫著說話,卻也沒法插嘴。

二太太目光閃爍,“娘說的是。”

薛崇義重重地嘆口氣。

還好有老夫人替她說話,不然這叔父的訓斥不知要到什么時候。

薛崇義不過是趁著情形不明的時候打壓她罷了,上次她是必須據理力爭,這次是多說無益,聽聽也無礙,容華一直乖順地坐在一旁。

二太太看著乖順的容華,嗓子隱隱做癢。之前的牙尖嘴利哪去了?

薛崇義又說了幾句,容華偏不插話,他也再沒有什么可說的,大家這才散了。

容華又去看了薛夫人,然后回到屋子里。

木槿已經讓人準備好了洗澡水,容華洗了個澡然后躺在床上看書,春堯在一旁打蝴蝶結。

“已經過了一更了吧?”

春堯回道:“現在是一更初。”

一更初,還沒有悄息。

也不知道薛明睿進宮是否順利,施晉州又有沒有幫忙找到那個施勉托付財物家小的人。

今天施二奶奶帶著施晉州過來,施晉州說起自己曾被送去一個遠親家里,就是這個遠親將他趕出門,還告訴他,害他全家的薛家施米的米棚在哪里。

只是晉州年紀還小,被送去的時候又是黑天,那家人將他藏在柴房里白天不準他出來,晚上又讓惡奴將他送出去,可憐的晉州親眼看到自家府邸著了大火,將薛家當成害死他全家的仇人。

這段話,施晉州斷斷續續地說出來,施二奶奶聽著掉了眼淚,雖然知道施勉貪墨罪有應得,可是施家上下除了遣散的下人和跑出來的施晉州,其他人全都葬身火海,這樣的下場也太慘了。

她不想利用一個小孩子來幫助自己,可是有了施晉州也的確容易一些。于是急忙讓人將薛明睿叫回府里。

只是施晉州不大能認出那人宅子的位置,薛明睿說入夜了以后再讓定南伯世子帶施晉州去認一認,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