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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眠,清晨的微光透過菱花窗灑入室內,閑蒲一如既往的進屋來喚林玉安起床。
林玉安有些泛懶,賴著不愿起床,想著還要給王老夫人請安,在榻上悶悶不樂的滾了兩圈后還是怏怏的起了身。
目光落在閑蒲手上的一件月牙色織錦綾羅馬面裙上,裙袂上用銀線繡著淡雅的仙鶴,走動時一閃一閃的十分好看。
閑蒲見姑娘正打量著這裙子,會意道:“這是今早老夫人身旁的杏煙送過來的,說這原是給瑤姐兒做的新裙,姑娘剛進府,老夫人做主,先把這裙子挪給姑娘穿著。”
聞言,林玉安立刻退了一步,二話不說就吩咐閑蒲把裙子折起來放好。
閑蒲不解,姑娘已經很久沒有穿過新裙子了,自從老爺沒了之后,小姐就在兩件素衣中來來去去沒有選擇的余地。
見閑蒲一臉比她還委屈的樣子,林玉安輕嘆了一口氣:“你既然也聽到了,這原是給二房瑤表姐做的新裙子,若是就這樣讓我們截胡了,若是讓她知道了,只怕心里難免有芥蒂,你覺得以后我們和瑤表姐見面還好好相處嗎?”
閑蒲略一思索,便明白姑娘的意思了,老夫人是一家之長,她做事自然沒有那么多的顧慮,可是姑娘不同,她在王家也只是個寄居的客人,若是得罪了二房的嫡小姐,只怕以后日子不好過。
“婢子以后一定謹慎。”
聽到閑蒲的稱呼,林玉安會心一笑,想來這憨丫頭也品出幾分苦味來了。
收拾整齊,閑蒲便扶著林玉安出了暖閣。
走到堂屋時,已經聽到了姑娘們輕柔鶯啼般的說話聲,還有王老夫人時不時發出的幾聲溫和的笑聲。
今日怎么這么熱鬧,林玉安走上前時,才發現人已經坐滿了,屋子里熱鬧極了。
她忙上前給王老夫人請安:“外祖母健安!”
王老夫人樂呵呵的點頭讓她去坐下,略微打量了她一眼,有些擔憂的問了句:“可是身上不利落,怎么面色不好看呢?”
林玉安恭敬的福了福身:“許是昨兒夜里風大沒睡好,讓外祖母擔心了。”
王老夫人穿著件玄色福字紋春衫,斑白的頭發利落的綰在頭上,只插了一支祖母綠的簪子,看著清爽又不失慈和。
她點了點頭,看著林玉安的目光十分柔和,像是春日午后的陽光,溫暖舒服。
林玉安轉身對幾個舅母和姊妹行了禮,一番禮數完畢,才發現今日大舅母齊氏沒有來。
壓下心頭疑惑,坐到右側幾個姊妹下首的位置,端著茶蕩了蕩浮在茶湯上的茶,微吸了一口熱氣氤氳著的怡人茶香,這是今年早春的龍井新茶。
清明前的龍井要從杭州運過來,王家五月就喝上了,窺斑見豹,可見王家的顯赫。
林玉安察覺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尋著看過去,見王老夫人目光正打量著自己的一身穿著,林玉安想到早晨送來的那件馬面裙,只作不知道的錯開目光去。
今日自己來的有些晚了,林玉安坐在王萱蕊的下首,只見她斜暼了自己幾眼,若有所指的道:“祖母,雖然您寵愛我們,可是我們也不能因此忘了自己的本分,以后一定會好好孝順您的。”
她的聲音甜甜的,讓人聽了如同吃了飴糖一般,王老夫人是個在后院堆里摸爬打滾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的人,聞言沉聲道:“嗯,你是個會說話的,可見殷姨娘對你教養有方。”
這話說的頗有些聽頭,似乎在表揚蕊姐兒,可是仔細尋思又覺得不是,反而有些呵斥的意味,這讓本想指桑罵槐的王萱蕊面色一紅,知道自己踢到鐵板子上了,只好對著老夫人笑了笑:“多謝祖母贊揚。”
這時候一個穿著墨綠色素布衣裙的婆子走了進來,低聲稟道:“老夫人,大娘子今日身體不適,遣老奴過來知會一聲,還請老夫人不要見怪。”
原來是大舅母齊氏身邊的婆子,林玉安還以為齊氏身邊的婢女都只穿素衣。
王老夫人聽說大兒媳婦齊氏身子不適,便問那婆子道:“可請了郎中來瞧,用了藥沒有,要緊嗎?”
那婆子屈身回話道:“回老夫人,已經請了郎中,大娘子現在還躺著的,說是身子疲乏,沒有力氣。”
王老夫人聽著請了郎中,這才放下心來,讓素媽媽送她出去了,又對著林玉安幾個說:“待會兒你們幾個去給你們大伯母也請個安吧,她身上不舒服,你們去看看她也好。”
林玉安幾個便起身屈身答應。過了一會兒,王老夫人便讓王萱柔帶著幾個姊妹去看齊氏,又讓素媽媽在庫房里挑些好的補品著人送過去。
三房兩個姊妹十分安靜,和三舅舅王忠君性子完全相反,和魏氏也不同,兩人總是扎堆走在一起,和別人也說不上幾句話。
林玉安特意和王萱瑤走近了些,漫不經心道:“昨兒見外祖母親自過目了姐姐的新裙子,還說要看過了才給你送過去,可見外祖母是格外心疼瑤姐姐。”
王萱瑤聽見這位長得格外好看的表妹說的話,不禁一愣,轉眼便喜上眉梢,能得祖母如此重視,這可是幾個姊妹們都想得的殊榮。
“表妹怎么知道?”她按捺住喜不自勝的心情,故作風輕云淡的問道。
林玉安捂嘴輕笑:“外祖母還問我,這花樣好看么,我自然知道了。”
王萱瑤不過是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城府不深,聞言沒有多想,和林玉安一同說著話往郡主府去。
郡主府和王府都是御賜府邸,因為安寧郡主是王家的媳婦,誰把誰壓過去了都不好,中庸之道才是最好的,所以兩邊的布置幾乎有些神似,只是郡主府看著更有皇家的貴氣。
從府門到齊氏住的正院璋池閣走了半柱香的時間。
王萱柔走在最前面,她身姿纖細,窈窕清雅,頗有大家風范。
林玉安只是個充數的人,和王萱瑤并肩走在一起,時不時的說上幾句家常。
她有些膩味的打量了一眼四周,院子里里外外栽種的白玉蘭正開的熱烈。
婉柔清麗的白玉蘭一簇簇擠在枝頭,花團錦簇,如火如荼的盛放,讓這個院子看起來多了幾分生機,一樹一樹的如雪的潔白讓林玉安想到了齊氏身邊一襲素衣的婢女,她仿佛是個不允許一絲瑕疵的人,眼里容不得一顆沙子。文學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