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嫡宮

028 藏著哭

(文學度)

山鳥脆鳴,野花夭夭盛放。

山谷間幽涼的風拂面而來,撩起林玉安額前碎發。何媽媽先行下了馬車,在外面扶林玉安下馬車。

閑蒲手上挎著一個紅漆描金木盒,跟在林玉安身后。

從馬車前繞過去便看見一個青石墩石墩后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松林。

幽幽的松林在初夏的陽光下支起一面屏障似的存下幾分陰涼。

何媽媽替王老夫人給王小娘送過兩次東西,她知道路該怎么走。

何媽媽在前面帶路,林玉安看著雜草叢生有些看不出痕跡的小路微微斂起裙袂,小心的注意著腳下。

“不是說寂月庵在相國寺旁邊嗎?”

聽見閑蒲疑惑的聲音,何媽媽解釋道:“相國寺在這座山前面一點的地方,那里可要好找多了,也沒有這么荒涼。”

閑蒲聽了釋然,又安靜下來。

穿過涼爽的松林,便是一條看上去有些年頭的青磚小路,林玉安不禁疑惑,為何小路不順著松林修到外面去,轉而想到剛才走的路都是沙土,便打消了疑惑。

沙路和青磚不相生,也不怪為何了,想著剛才走的路有些堅硬,應該是用石頭壓過的。

閑蒲卻把林玉安剛才的疑惑說了出來,低聲抱怨:“好好的路卻不修完,還不如不修。”

林玉安把原因給她說了,閑蒲這才摸了摸腦袋,傻乎乎的對林玉安笑了笑。

順著青磚小路往前走,不多時便看見一個院子,這算不上傳統的那種院子,而是擴建了幾次,新舊院子交雜的大院子,灰墻黛瓦,拱形的院門上一塊石匾刻著“寂月庵”三個大字。

走進院門。隱約聽見掃帚摩擦的聲音,何媽媽便伸手輕輕敲門,木門咚咚響了起來,里面有個婦人的聲音響起:“誰?”

語氣中夾雜著警惕,林玉安心中思忖著恐怕平日里這里不怎么有人來吧,所以偶然聽聞敲門聲,反而十分訝異。

何媽媽高聲喊道:“我是京城王府的何媽媽,來過兩次的。”

她的話剛說完,便聽見那腳步聲往院門這邊走來,門很快就打開了。

一個穿著灰袍約莫四十歲的婦人站在門口,手上拿著一把竹掃帚,何媽媽笑著向她點頭:“原來是無悔師太,我是來看帶發修行的王家小姐,不知方便否?”

不過是客套的說辭,哪里有什么方便不方便,那無悔師太見都是女子,便側身讓幾人進了門,卻一言不發,轉身又去掃地了,院子里已經很干凈了,她卻仍舊低頭掃得十分認真。

這讓林玉安不解,卻也沒有多問。何媽媽已經邁步往前走了,林玉安忙跟了上去。

院子里大多都是佛堂,大大小小的佛堂,倒是沒有看見有多少尼姑,林玉安仔細算了算,一路走來也就碰見了三個尼姑,都是正真剃度出家,一身灰袍,看著十分清凈的人。

年紀最大的有五六十歲了,年輕的則約莫雙十年華。

難道紅塵真的那么苦嗎,寧愿出家為尼也不愿再惹紅塵。林玉安當然得不到真正的答案,她年紀尚小,哪里又能體會人間疾苦。

穿過大大小小的佛堂,便到了寂月庵盡頭一處小院子前,院子上懸著一塊扇形的木匾,只有一個斑駁的炭黑大字“絕”。

何媽媽溫聲解釋道:“五姑奶奶在寂月庵的法號是絕塵。”

林玉安不知該說什么,心頭被千思萬緒包裹著,悶悶的說不出話來。

何媽媽徑直進了院子,陳舊的木門前傳來有節奏的木魚聲,林玉安不知為何眼眶發酸,強忍著走進屋去,半掩著的木門似乎有千斤重,林玉安指尖微微有些顫抖的推開,一步步走了進去。

仍舊是佛堂,有些昏暗的堂中,秋香色帳子下的佛龕前,蒲團上跪著一個正在一手捻佛珠,一手敲木魚的女人。

她的滿頭云鬢只用一根魚頭木簪固定著,虔誠的跪在那里,像是石化了一般,直到林玉安定定的站在她的身后,那只敲木魚的手才猝然懸在半空中。

有些唐突,林玉安不敢上前,她心里有些害怕,說不出的害怕,這種感覺無跡可尋,卻又實實在在的漫延在心頭。

最后還是王小娘先轉身開口,言語中帶著笑意:“你怎么來了?”

林玉安對于她粉飾太平的模樣已經見怪不怪了,就像她一言不發就去了寂月庵,一言不發就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她甚至無力反駁。

她沒有回答王小娘,屋子里又是片刻的寂靜,良久,林玉安才悶悶的應了一聲:“嗯。”

王小娘佯裝笑意,拍了拍灰色衣袍上的灰,有些責怪的意味:“端午節你不在王家好好待著,跑這里來做什么?”

她似乎不是詢問,而是帶著幾分命令的語氣不許林玉安來這里,林玉安喉頭涌動卻不知說什么,想說的千言萬語在閘門處戛然而止,她也故作無事的強顏笑道:“是外祖母讓我來給你送些東西。”

意思是說來這里不是她的本意,王小娘眼光微閃,定然的看著林玉安,片刻后神色恢復了自然:“嗯,你歇一會兒就快些回去吧,山里這節氣里蛇蟲毒蟻多,你一個姑娘家就別到處亂跑了,在家里多讀些書也是好的。”

林玉安點頭答應,王小娘又問起如今住在哪里,可是還在她外祖母屋里,林玉安點頭應是。

王小娘親自從桌上端了一杯水給林玉安,“庵堂里什么也比不上王家,你將就喝口冷茶,快些回去吧。”

匆匆說了幾句話,王小娘便催著林玉安回去,林玉安幾乎緊咬牙根才把心頭酸楚消減了半分,什么也不說,接過茶喝了一口,點頭站起身,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何媽媽見林玉安神色有異,放了東西,給王小娘說了幾句討喜的話,轉身連忙追了上去。

閑蒲有些呆愣,見狀對著王小娘笑道:“我這就去追姑娘。”

人都走了,王小娘撐著門框,低聲嘆了一口氣,轉身的時候不經意的抹了抹眼角,身影有些落寞。

直到一口氣走到馬車旁,林玉安才冷靜下來,她怎么突然間和母親賭起氣來,就這么走了,只怕以后再想見面就遙遙無期了。

回去的馬車上,林玉安精神不振的靠在車廂壁上,杏眸緊閉。

閑蒲和何媽媽不知剛才在寂月庵時,王小娘和林玉安說了什么,才會讓姑娘突然神色不虞的離開了寂月庵,兩人低頭斂眉也不多說一句話。

已經沒有來時的興致勃勃,回去的一路上安安靜靜,只有馬車轱轆的聲音,單調枯燥周而復始。

回到王府,林玉安見了王老夫人,陪著隨便說了幾句話,便稱身子疲乏回了暖閣。

閑蒲守在門口,林玉安趴在床邊,雙目通紅,有些氣悶的捶了捶墊得厚厚的軟榻,拉過青碧色海棠花大迎枕墊在腦袋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撐著頭想事情,想著想著眼淚就簌簌落下。

委屈,難過,心疼,憋悶,無奈,壓抑……林玉安覺得胸口悶悶的像壓了一塊巨石。文學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