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面目猙獰可怖,聲音尖銳,賜的林玉安耳膜都有些疼。
她不悅的坐著噤聲的動作,“噓,別鬧,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啊,我把他交給了一個他父親的仇人,一個想要殺了他父親的人,你說他這會兒會不會哭著要找母親呢?”
齊氏如同被點了穴似的,站在哪兒,忽然就沒了反應。
“你把恒哥兒交給了誰,你告訴我!”
齊氏眼眸泛紅,低聲的怒吼著。
林玉安并不理會她,高聲喊著丫鬟,“送客!”
“我不走,你告訴我,告訴我!”
齊氏上前用力的抓著林玉安的手,林玉安目光里透著一種莫名的光彩,她眉眼彎彎,笑容變得很是溫柔。
“我不想親自動手,你最好自己放手。”
看著眼前這張顏色尚好的面龐,齊氏的神情更加的兇惡,她忽然揚手往林玉安的臉上去。
林玉安的目光一直注意著齊氏,她的手剛抬起來,林玉安就有了防備。
“啪!”
齊氏被林玉安一巴掌打得整個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敢相信的伸手捂住自己的臉。
林玉安敢打她?
放肆!
齊氏心里陡然間生起比剛才更大的怒火,林玉安已經退后了幾步,拉開了和齊氏的距離。
外面的丫鬟婆子聽見林玉安的吩咐,進屋來就要把她拉出去。
齊氏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屈辱,大聲怒喝道:“誰敢碰我!狗東西,你們是什么賤命?”
丫鬟們被她吼得動作一頓,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林玉安不屑的輕笑兩聲,朗聲道:“不必怕她,披著人皮的東西,不足為懼。”
齊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王家的,她活了三四十年,平生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屈辱。腦子里嗡嗡作響,憂急交加的時候,王忠國回來了,他回來就聽說齊氏去了靖南王府的事情,也聽到了一些議論的聲音。
“怎么回事,郡主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王忠國在外面再如何的威風,回到家里,還是要低眉順眼,卑躬屈膝的,齊氏看著心里舒服了很多,她怏怏的側身躺在臨窗大炕上,翠色錦緞在微微天光下散發著瑩潤的光澤,齊氏遮住自己被打的一半臉龐,沉吟著,透出幾分深沉的倦意。
“官人,你說若是恒哥兒找不回來了可怎么辦啊?”
恒哥兒雖然不是很親近自己,可到底是他的長子,王忠國又不是一塊石頭,怎么可能沒有感情,剛開始他也沒有往壞處想,尋思著像妻子這樣能干的人,應該很快就能把兒子找回來,可此事聽見妻子安寧郡主的話,王忠國心里不禁咯噔一聲,“難道事情很不妙嗎?”
齊氏想到林玉安的那一句,“我把你兒子交給了一個痛恨大舅舅的人”心里就不禁的提了起來,她現在能拿她如何,自己雖然自己貴為安寧郡主,在京城經營多年,林玉安的根基尚淺,比起自己自然是不如的,可是她有余嘉留下來的人脈的地下勢力,且經過今天這件事,想來自己也未必是她的對手。
“郡主?”
王忠國見齊氏并沒有理會他,目光呆滯,不知道在想著什么,齊氏聽見丈夫的生殷,這才回過神來,卻忽然站起身,一巴掌打在王忠國的臉上。
那一聲巴掌聲在安靜的內室格外的響亮,聽著都肉疼。
那一瞬間,王忠國腦海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漸漸的回過神來,腦海里就浮現了一個詞語——無妄之災。
他一雙因為沒有休息好而有些青紫的眼睛瞪得老大,齊氏卻像是夢游一樣,后知后覺自己做了什么,有些歉意的低呼道:“哎呀,我怎么糊涂了,官人沒事兒吧?”
他能說有事嗎?王忠國雖然心里羞惱得緊,可說話的時候還是不敢表露出來,他和齊氏之間就剩下那么一點情義了,如今也磨得所剩無幾了。
若是撕破了臉,這日子只會更難過,他也只能咬碎了牙齒和血吞。
“無妨,郡主嬌柔,沒有什么力道,跟撓癢似的。”
對于王忠國的話,齊氏很滿意,她點點頭,不再提這件事,轉而試探道:“官人,我打聽到恒哥兒可能是被你的仇家帶走了,可如今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誰,不過我想有個辦法或許可以救他出來。”
王忠國忍著心里的煩躁,態度還算不錯的道:“郡主盡管說。”
齊氏想了想,緩緩的開口,“我想放出消息,就說恒哥兒不是你的兒子,而是被抱養的。”
聞言。饒是心里有所準備的王忠國還是不由的黑了臉。
沒有哪兒男人愿意告訴別人,自己的兒子其實不是自己的,這無異于是對他的一種莫大的羞辱。
“不妥。”王忠國毫不猶豫的答道。
齊氏愕然,王忠國竟然這么拒絕她的想法,他怎么敢?可是轉念一想,會不會這就是他的底線,她不由的想著若是有一日告訴他真像,他會不會氣死。
不過念頭不過是一閃,她很快就拋開了這個想法,她不想傷害恒哥兒,恒哥兒雖然不是王忠國的兒子,可卻的確是從她的肚子里出來的,她親自將他養大,心境已經不同于以往。
“你就不為兒子想想嗎那人既然是你的仇家,那他的矛頭就是你,若是他知道恒哥兒不是你的兒子,那應該就不會傷害恒哥兒了!”
王忠國臉色鐵青,難得的堅持自己的立場,“難道你就這么天真的認為說恒哥兒不是我的兒子,那人就不會傷害他嗎?!”
“夠了!你今日已經頂撞我幾句了!”
齊氏心情忽然變得異常煩躁,可能也是因為被憂心忡忡,又在靖南王府受挫,心里早就沒有耐性了,偏偏一向對自己恭敬有加的丈夫還接連反駁她的話,竟然還是用這樣的口吻。
王忠國不說話了,可耳根子都紅了起來,呼吸聲變得各位粗重,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
齊氏也不甘示弱的抬頭瞪著王忠國,半晌,王忠國還是服了軟,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道:“好了,我們也別鬧了,恒哥兒的事情讓你受累了,只是關心則亂,你也應該沉下心好好的想想才是,而不是意氣用事。”
“我做事自有分寸,你不要干涉!”
王忠國默然,不再多言。
“行了,你回去歇著吧,我乏了。”
齊氏的聲音聽起來的確很疲憊,王忠國也有些頭疼,他知道自己今兒是把這位一向強勢慣了高高在上的郡主惹怒了,她一般不歡喜他就不許他在正房里歇下,不過王忠國早已經習慣了,他還更喜歡在書房住著,好歹不用受她的氣,何樂而不為呢?
門沉重的合上,里里外外都透著讓人不舒服的氣息,齊氏忽然歇斯底里的哭喊起來。
王忠國的腳步一頓,卻裝作沒有聽見似的抬腳繼續往書房去。
他又不是個傻子,齊氏都不在乎他的感受,他又何必太在意,裝作不知道就是了。
靖南王府,魑風心事重重的在云殿書房里見了林玉安。
林玉安沒有說話,魑風已經身姿筆直的跪了下去。
林玉安眼睛都沒有抬一下,姝姐兒剛睡著,今兒晚上周芷若守著的,自己才過來,魑風一向是個做事有分寸的人,選在這時候來見她,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
本來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是很不妥的,只是林玉安相信魑風對余嘉的忠心,也相信他的為人。
只是這一言不發,見她就下跪,讓她心情莫名的有些煩躁。
“你有事就說吧,沒必要做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聽出林玉安語氣里的不虞,魑風這才開口道:“有一事,要同王妃說。”
林玉安挑眉,示意他直接說。
魑風閉眼,整理思緒,開口道:“王爺走之前,曾有一事托付于我,只是我不相信王妃,所以才一直沒有說。”
林玉安正要,這段日子她過得好不好,神色憔悴,“那你這會兒為什么要告訴我?”
魑風滿臉愧疚的低下頭,良久才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小王爺小郡主頻頻出事,這是屬下的失責,屬下也知道,若是此次運氣不濟,小郡主只怕是兇多吉少。”
林玉安閉著眼睛,聽著魑風的話。
“王爺臨走前曾交付于屬下一個令牌,讓屬下轉交給王妃,屬下擔心,就隱瞞了王妃。”
令牌?什么令牌?
“風雨樓的玄鐵令,應該歸還給王妃,屬下也聽從王妃調遣。”
林玉安從剛開始的不置可否到滿臉震驚,她雖然也曾想過,余嘉不應該一點安排也沒有,只是她沒有想到會是什么風雨樓,什么玄鐵令,還有一點讓她驚訝的是,魑風竟然自稱是屬下,他以前不是看不慣自己的嗎?
還有他說的這些東西一聽著就讓人想到是類似于江湖門派的東西,魑風就解釋道:“風雨樓是王爺的地下勢力,平日里絕對不會顯露在人前,只負責幫王爺處理一些不能見光的事情,之前是玄鐵令就在王爺手里,現在交給王妃。”
林玉安釋然,只是有種莫名的情緒在胸口撞擊,她和余嘉做了夫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很多事情,她還不如魑風知道得清楚。
有種空落落的感覺,讓她生出些許前所未有的怪異情緒。
魑風心情悵然,有些東西,或者是人或者是物,日久生情,風雨樓于他而言也是一樣,可是舊主已逝,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出安排。
小王爺和小郡主都是王爺生前的牽掛,是王爺的骨血,因為自己自私的行為,導致小王爺小郡主出了不少的事情,小郡主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他不能再任由自己下去了。
他愿意給王妃效力也不是沒有緣由的,這些日子,他也看出了林玉安對小主子們的好,不能否認,林玉安的行為很讓他驚訝,他沒有想到林玉安在沒有拿到王爺的暗中勢力的時候就敢和安寧郡主硬碰硬。
或者真的是為母則剛,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林玉安沒有推辭,這是余嘉留給他們的東西,風雨樓就像是余嘉一樣,或者說是代替余嘉來保護他們。
“風雨樓多少人?”
魑風答道:“風雨樓不是傳統意義的勢力,大周各處乃至于大遼,搖蕖阿鄱都有風雨樓的人,偽裝是風雨樓的一個必要的行事辦法,大概估計,風雨樓至少有六萬多人,這是名冊上的大概人數,只是風雨樓有二十六個分支,各司其職,且互不知曉。”
也就是說,風雨樓有二十六個獨立又有種不同尋常的聯系的部門,這就需要領導者有足夠的精力和智慧來主導這個龐大的組織。
林玉安深吸一口氣,“你同我說說吧。”
知道一切后,林玉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或許余嘉瞞著自己真的是為了她好,風雨樓的確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
在了解了風雨樓之后,魑風鄭重的將玄鐵令交給了林玉安。
林玉安也沒有矯情,當即就交給了魑風一個任務。
既然要用魑風,那以后定然很多事都要跟魑風說清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也是林玉安的用人原則。
她把靖南王府和安寧郡主府的不和撿了重要的告訴了魑風,并且把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告訴了他。
魑風驚訝的問道:“王妃想要請君入甕?”
林玉安很欣賞魑風的聰明,不過想想也是,他若是個蠢笨的,余嘉又怎么會把這么重要的東西交給他。
魑風眼中一亮,“若是王妃的猜想是真的,那這安寧郡主很快就就會露出馬腳,還能給王家大爺提個醒兒,這一計是一箭雙雕。”
林玉安笑而不語,魑風一掃剛才的頹然,來了精神,“王妃,時間已經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屬下就去按照您的吩咐部署一下了。”
林玉安應允了,她也的確很累了,回了屋,她忍不住拿出床頭下的陰陽鏡來,可今日她并沒有打開,靜靜的坐了一會兒,她再次把鏡子塞了回去,抬頭險些打翻了床頭的酒壇子。
嘆了一口氣,林玉安默然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