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出來帶的衣服本不多,不過那么幾件。覀呡弇甠鄭夫人刻意地留下干凈板正的衣服,準備見丈夫。蓮瓣取出來給鄭夫人換過,又看到她面色過于蒼白,有心幫著掩飾,卻苦于沒有脂粉。那晚匆匆離家,只拿出來此許的東西。
鄭夫人明白蓮瓣心意,用手互相摩挲過在面上擦幾擦。因為丈夫有了下落,鄭夫人覺得精神好上許多。蓮瓣再問道:“我跟著夫人去,就不得進去看老爺,夫人路上也需要人陪著。”鄭夫人想想,就答應下來。出門來交待澄心聽奶媽的話,把她們兩個人留在庵中。
現借住在庵中,鄭夫人和蓮瓣又出來往慧豐處和她說一聲,鄭成又謝過慧豐收留主母。慧豐也是什么也沒有問,但知榮枯事,察顏可得之。一看鄭成熬得疲倦的神色,就知道官事還未平和,慧豐只是念佛:“菩薩保佑。”
出來上車,鄭成趕著往京里去。城外路上少行人,鄭夫人在車里問,鄭成在車外回答:“我先去刑部里打聽,說老爺關在宮里。我在宮門外候上兩天,沒有人幫我進去問消息,一直到第三天,才托了老爺相熟的一位大人進去打聽,這才能在老爺從宮里出來關到昭獄里時見到一面。”
短短四、五天的辛苦,鄭成幾句話就說完了。鄭夫人心中感動,鄭成一個罪官的家人,手中又無錢。候在刑部呆上幾天,宮門外又呆上幾天。說是托了相熟的一位大人,可想而知,鄭成上門說了多少好聽話,又求了多少才能見到這大人一面。想鄭大人相熟的人頗有幾位,鄭成只提一位,又連名字也不提,可見這人也不是誠摯護弱之人。亜璺硯卿
車在昭獄門口停下,鄭成下車帶鄭夫人過去。一個大模大樣的黑胖獄卒雖然氣,說話卻不容反駁。他陪笑道:“夫人可以進去,別人不行。”蓮瓣知趣停下腳步,對著獄卒恭敬的拜了幾拜:“我家夫人,就有勞大爺領路了。”獄卒說一聲氣,只把鄭成和鄭夫人帶進去。
在一道門外,又讓鄭成也留步,獄卒這才往里面喊一聲:“開門,鄭大人的家眷來看他。”里面開了門,又是一個獄卒引鄭夫人進去,來到一個薄木板門外,打開門上鎖,對鄭夫人道:“鐘點兒不多,夫人有話快說吧。”
鄭夫人對他謝過,轉身一步進門,聽身后門又關上鎖上,眼睛迫不及待去找丈夫的身影。這是一個單間,一床一幾一油燈,油燈下緩緩站起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動情地喊上一聲:“秀卿。”這是鄭夫人的小字。鄭夫人看到丈夫身上衣著雖然揉皺,人卻是完好沒有受刑。只是那面龐原本清瘦,這就顯得更清瘦了。鄭夫人幾步撲過來,緊緊握住鄭大夫的手,情緒突然激動起來:“你,好不好?在這里,餓沒餓到,冷不冷?”
幾句尋常的話,讓鄭大夫濕了眼眶。妻子面無血色,雙手冰冷,眸子里有傷痛也有憐惜也有擔憂和關懷。他把妻子摟在懷里,撫著她瘦弱的肩頭也探問道:“你好不好?澄心兒好不好?鄭成告訴我,說你們有了落腳處。普渡庵很好,別往外面住去,免得我不放心。”
夫妻相對淚眼,又各自壓抑不愿引起對方難過。直到外面獄卒不耐煩碰碰門上的鎖鏈,提醒道:“大人夫人有話快說。”鄭大夫和鄭夫人被驚醒,鄭大夫匆匆在妻子耳邊低聲道:“不要為我平冤,我這案子說拖也能拖,他們沒有一時三刻致我于死地的證據;要說不能拖,哪一天圣上聽信讒言大怒,一下子就能要了我的命。夫人莫哭,仔細聽我說話。”
鄭夫人把眼中沁出淚水擦干,壓住心底悲傷嗯上一聲。“外面使用可有?”鄭大夫說過,鄭夫人也抓緊時間回答:“我和澄心隨身首飾還在,老爺放心,您的三餐不缺。”鄭大夫聽過就有了一個數目。夫人家常首飾和澄心身上首飾總值一個小小數目。他低聲道:“這盤纏或許還缺?”
“我兄處還有我入股一千兩銀子,那晚抄家妾受驚嚇,牢記老爺吩咐,只帶出來女兒文定等物,這入股憑證失落在家中怎生是好?”鄭夫人還以為是鄭大夫要錢打點。鄭大夫聽過冷笑一聲:“沒有憑證也可以去要錢,讓鄭成去要。我雖罪官,他們難道親戚也不要了!”時間緊迫,鄭大夫抓緊時間說話:“夫人身上可以錦帕?”
鄭夫人取出給鄭大夫,鄭大夫接過膝上放平,在自己手指上用力一咬,奮指在錦帕上寫了幾個字,往外面看看獄卒正站著發愣并沒有注意。夫妻本來相摟著,鄭大夫不為人知的把這血給了鄭夫人,在她耳邊低聲:“南寧石家,甚為可靠。石涉精明,現在戰場上。夫人回去速送信給石家,讓他們去信軍中讓石涉來京營救。切記!切記!這血只有石涉才明白!”鄭夫人明白這血重要,進來時沒有搜查,出去時也怕搜查,就解衣塞到自己胸前里衣兒內。夫妻有許多話要說,鄭大夫卻只能撿重要的說:“我這事情,同門好友一定都避之唯恐不及。夫人但遇羞辱,凡事看著女兒自己保重。我在這里苦撐,撐到云開之日,你我夫妻就可相聚。”
殷殷話語不多,卻是夫妻情意。鄭夫人忍淚:“我為老爺澄心當自珍重,老爺為我和澄心也要珍重才行。老爺在這里暗無天日,自己要看開,不要再是以前那執拗性子,平白吃上許多虧……”
外面門“嘩啦”一聲打開,獄卒還是氣但不容反駁地嗓音道:“請大人見諒,鐘點兒到了,有話下次再說吧。”鄭大夫還想再聽聽抄家那日和夫人女兒平時事情,此時只能作罷。把自己咬破的手指掩在袖中,鄭大夫催著鄭夫人離去:“可回去,再來吧。”鄭夫人含淚拜了一拜:“女兒懂事呢,她時時想著你。”
說到澄心,鄭大夫也滾下淚水:“讓她聽話,多安你的心。”獄卒很是不耐煩。昭獄里關的是犯事官員,一不小心也許他下一刻就拖出去問斬,也許他下一刻就官復原職。獄卒對來看的人向來氣,只能擺上笑臉催促:“夫人下次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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