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這一行敵兵奔得相當的快,這樣的輕騎多是精兵。徐伸冷冷看著鄭成,這下子可以好好看看你是什么人!他淡淡相邀道:“怎么?到我們隊伍里去,到底安全些。不為你,也為你侄子想想。”
被他護在身后的小男孩,徐伸總感覺他才是個重要東西。
這句話又打動鄭成,眼前是福是禍都躲不掉。他回身柔聲對澄心道:“咱們過去?”一個瞪眼怒目的大漢,用這種對小孩子的腔調說話,雖然澄心是小男孩打扮,也把石小知和石小為惡心一回。
澄心牢記鄭成的叮囑,路上少說話。她用力點頭:“嗯。”
石涉讓商隊退到兩邊,鄭成看他們退得也怪。分成兩隊,一隊在前,一隊在后,躲在樹林中。來到樹林里,又有人搜出來鄭成藏著的馬車,石涉聽報后只是一笑:“應該有馬和車才對!”
徐伸把鄭成和澄心請來,前面是石小知和石小為,徐伸,后面是幾個便衣士兵。澄心這么小,不明白這里風俗,也明白這不是請人,是押人過來。
來到澄心還是站在鄭成身后,聽著前面一個低沉的嗓音和鄭成在說話:“我們人手不夠,看你也象有身手,你也得幫一把才成。”再道:“你帶的那孩子,在我身邊看著,不會有事。”
鄭成明白這是考驗,他也想想這些人殺不殺敵兵。這當口兒雖然丟不下澄心,也只能丟下。回身對澄心好一通交待,拿一把刀讓她抱在手里,柔聲道:“我去去就來。”
澄心忍住淚水開了口:“你小心些。”鄭成把背上的包裹給澄心,從里面抽出一個干燒餅給她:“在這里吃吧,水葫蘆里還有水,你吃完了我就回來了。”再對石涉鄭重地道:“大家同行,理當出力。只是我侄子,請東家好好照顧她。”
石涉對手里捏著個干燒餅的澄心看看,對鄭成更有疑心。這孩子說話聲嬌柔,象女孩子。這樣的男孩多在內地富貴人家得見,他的膚色有風霜色,也可以看出來細嫩若女子。見鄭成這么寶貝,石涉更要把澄心放在自己身邊才行。
“你放心去吧,我看著他。”石涉說過,鄭成深施一禮走開。澄心面前再無遮擋,只要直盯盯地一眼就可以看清面前這個人。澄心是垂著眼簾,偷偷飛快地在石涉面上看一眼,楞角分明的面龐,下巴上有青磣磣的胡茬子,眼前有敵情面容嚴肅,看著有幾分嚇人。
過一會兒再看一眼,這個人個頭兒不矮,剛才一眼是仰望卻沒有著重發現,這一眼才看出來。再看他微皺眉頭,并沒有看自己,澄心垂眸,把手中干燒餅無意識地送到嘴里咬了一口。
這孩子偷偷地打量,石涉雖然沒正眼看他,但都看在眼里。看到鄭成走遠,石涉對石小知使個眼色,對著低頭用心吃干燒餅的澄心微微頷首。
石小知明白主人意思,過來和澄心扯話說:“小弟弟,那是你親叔叔嗎?”那寶貝勁兒,石小知總覺得象奴才,因為他自己也是奴才,這感覺熟悉之極。
澄心瞪大眼睛,用力只點頭不說話。石小知從來羅嗦,他就是來套話的,哈哈笑道:“看你拿刀,活象抱個泥娃娃。”澄心臉一紅,把干燒餅咬在嘴里,取出抱在自己手臂中的刀,拿在另一只手上。再把干燒餅從嘴里拿下來,慢慢的只啃自己的燒餅,還是不說話。
石小知嘿嘿笑:“干燒餅有什么好吃的,我有肉干,給你肉干吃。”懷里取出一塊肉干塞到澄心嘴邊,他們兩個人個頭兒差不多,石小知略高一點兒,這就強著澄心吃:“這個好吃。”
肉干一直碰到澄心的嘴唇,她想起鄭成的話,用力一打,把石小知手上肉干打落在地,狠狠瞪他一眼,轉身走開幾步到旁邊,繼續啃她的干燒餅。
石涉也意外一下,這孩子相當的抗拒人。他再看石小為一眼,示意他再去打探,自己轉個身子往外面看敵情。石不為走到澄心身邊慢吞吞道:“我叫小為,你叫什么名字?”澄心低頭不理,燒餅太干,她先用唾液把燒餅含濕,再慢慢咬下來細嚼慢咽。石小為看得皺眉:“好吃嗎?你難道是阿貓阿狗,只啃東西不說話?”
石小知又過來笑嘻嘻:“對了,你不說話,一定名字不好聽,阿貓阿狗阿老鼠?”澄心漲紅臉,還是沒有說話。石小知再接著道:“我說對了吧,以后叫你阿老鼠。阿老鼠,”
剛喊這么一句,澄心粗著嗓子道:“你們才叫阿老鼠。”眼淚已經在眼眶里打轉,好容易把她話逼出來的石小知和石不為還不放過她,石小為慢吞吞道:“我叫小為,不叫阿老鼠。小為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的為字,這名字神氣吧?”
石小知把石小為往一邊兒擠擠,手指著自己鼻子道:“我叫小知,不叫阿老鼠,知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我是這個知,我比他福氣,更比你神氣吧?阿老鼠。”
澄心大怒,跺腳先對石小知道:“你是不自知的知,”再對著石小為也大怒:“你是小人亦有所為的為。”
說過覺得背上一凜,轉身看到那個身材高大的東家正定定地看著自己。先前對鄭成說話是女孩兒嬌柔一聲,再來粗著嗓子回小廝們的話,這時候急了,尖著嗓子童音,還象是個女孩子。
石涉正想事情,看過來的雙眸也是冷靜肅然。澄心與他眼眸一碰,心里一緊低下頭,繼續啃自己的干燒餅。
石小為慢慢騰騰接著逗她:“你念得不錯,也知道小人有所為,你是大人還是小人?”澄心忍氣,走開兩步背對著他,大有從此不回話的意思。
外面一陣廝殺聲,突然就起來……澄心明顯嚇到,手中燒餅掉到地上,目瞪口呆看著樹林處,那里……是在殺人……
澄心蒼白著臉瞪著外面,一顆人頭!……陽光下,一顆帶血的人頭活生生從一個人肩膀上隨刀光飛起,在日頭底下劃一道血線落下來。石涉大步走過來,輕拍著她的小肩膀:“怎么了?別看!”這個孩子沒有見過殺人!
石涉把澄心身子轉了個兒,澄心再用力扭過來,一面哭一面害怕一面喊:“成大叔!”眼睛碰到血淋淋的場面,又嚇得小脖子一縮,哭聲也隨著一頓。
這哭聲沒來由的讓石涉心一緊,他戰場上見慣,為這小孩子哭聲心里打個顫是從來沒有的事情。把身子擋在澄心身前,回身瞇著眼睛找一下鄭成,正在人堆里殺得痛快。這人理當是一員虎將!
澄心害怕看,但視線被擋心里悶氣,把手中刀連刀鞘舉起來,對著石涉肚子上就是一下。這一下子不痛不癢的,石涉哼一聲低頭看她:“他沒事,你安生呆著!”回答他的是澄心舉起刀鞘來,又要給他一下。
石小知一伸手,把澄心手上刀奪下來,奪的力氣大,澄心隨著刀離手而去,人也一下子摔倒在地。石小為憨,看她打石涉,過來就要一腳,罵道:“不知好歹的阿老鼠!”
石涉擋住他這一腳,這孩子是為護自己人,倒不是為別的!再說她打過來不是刀,是連鞘的刀。把石小為拉開,石涉對著趴在地上的澄心厲聲道:“起來!”小東西,還敢打人!
澄心伏在地上,沾了兩手的泥,回頭小臉兒憤恨地道:“你逼著成大叔去死!我跟你拼了!”用力跳起來,手中無物,干燒餅也早地上。澄心彎著腰,象是一頭小羊羔子,把小腦袋對準了石涉,狠狠地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