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冬日一晴天

第9章 回憶

想到這里,時晴正過身來,半是羞赧半是疑惑地看著周冬忍,看他紅潤的唇,看他黑白分明的眼。

“你那次,為什么……唔——”話沒說完,便被周冬忍以吻封緘。

萬籟俱寂的夜,她能清晰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這幾天的不真實感在此刻上升到另一個頂峰,周冬忍的吻、喘息和觸碰為她編制出一個奢華無比的夢,盡管這夢是那樣虛幻,她也奢望抓得住殘留的一絲煙霧。

時晴內心深處真誠而迫切地想要告訴他,“我很喜歡,你的吻和你這個人,我都喜歡”。

可到底是太過羞怯,也害怕自己浪潮般的情感嚇到眼前的男孩子,她緋紅著臉,看向他的目光里滿浸未能說出口的喜愛,無聲卻深刻。

周冬忍仿佛看懂了,克制不住地低下頭,幾乎是掠奪式地親吻,翻天覆地,將這空間里的繾綣氣氛點燃到極點……

周冬忍從時晴房間出來的時候是凌晨三點,偌大的別墅靜得可怕,房門關上的聲音便格外明顯。

他本以為回房后會悶頭大睡,可當他躺回自己的床上時卻異常清醒,耳畔不停地回響著時晴嗚咽嬌軟的聲音,甜到不可思議,一聲聲的“周冬忍”。

僅僅只是回想就讓他頭皮發麻,怎么會這樣?他也如此沉迷不可自拔。

他猛地坐起,跳下床去衛生間里用涼水潑臉,他雙手撐在洗手臺上,弓著腰,抬起頭,鏡子里的他肩膀上還有時晴的抓痕,眼角的紅還未褪下,竟然顯得有些狼狽。

他緊緊盯著鏡子里那個自己,對他說,因果報應,父債子還,你所做的都是對的,不需要有任何愧疚。

鏡子成為媒介,閃過那些讓他迷茫到無所適從的回憶。

周冬忍的父親是刑偵隊長,因一件大案跨省逮捕犯人,已經半個月沒著家,他臨睡前問媽媽,爸爸什么時候回來。

姚芷嫻摸摸他的臉,柔聲說只要你乖乖聽話睡覺爸爸就會回來。

十點多,他起夜去衛生間,卻發現自家客廳燈火通明,一個陌生的男人出現在他家,和他媽媽同坐在沙發上,不知說了什么,他媽媽又哭又笑,十分激動的樣子,那男人拍了拍她的后背,溫柔安慰。

他周末放假,那男人又出現在他家,他爸爸和那男人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讓他喊時叔叔。

他媽媽在一旁給倆人倒茶,一臉幸福。

周冬忍握緊了拳,看了看他爸爸高興的笑臉,好不容易擠出一聲“時叔叔”。

周冬忍生日,家里宴客,那個陰魂不散的時叔叔又出現了,身邊站著一個軟糯糯的女孩兒,大大的眼睛,柔軟的頭發,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幸福至極的優越感。

他媽媽看到那個小姑娘高興得不得了,握著她的手直夸她漂亮。

他爸爸把他領上前去,跟他說這是時晴姐姐,問他姐姐好不好看。

一整天,他媽媽一直拉著時晴的手噓寒問暖,把他這個壽星忘在一邊,時叔叔站在她們身旁笑呵呵看著,他們三個活像是一家人。

周冬忍想跟他爸爸說,這個叔叔不懷好意,可到底是太小,張了張嘴,什么都不敢說出口。

十三歲、十四歲……二十歲……

他總是能在父母的閑聊中聽到姓時的父女兩個,時屹就像一個幽靈,不知道哪天就突然出現在他的家里,明目張膽地蠶食著他的家庭。而他的父親,似乎對此毫無察覺。

二十三歲,他父親病重,熬了半年最終還是撒手人寰,父親的葬禮上,時屹一身黑色西裝,肅穆地陪在他母親身邊。

再半年,他母親同他說,她要嫁人。

他掩去眼中風暴,低聲說:“好。”

斗轉星移,時間歸正。

周冬忍抓著洗手臺邊緣的手指用力到發白,他低垂著頭,目光盯著一個虛無的點,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那樣壓抑,他著了魔一般陷入了思維的死循環。

對,時晴她真的很好,二十五歲了,仍舊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猶如一朵被精心呵護的雛菊,所有的情緒都呈現在眉眼之間,無憂無慮地接受著千嬌萬寵,只消一眼,就能把她這個人看得透徹,她從不隱藏、從不懷疑,對所有人釋放最大的善意。

她活得那樣肆意,那樣坦蕩……憑什么?

周冬忍好不容易站直身子,一步步往外挪,最終把自己狠狠摔到床上,他閉著雙眼,脫力地蜷縮著身子,重重呼吸。

睡吧,他想,睡著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時晴是活生生餓醒的,她大概睡得太久,即便睜開了眼也是迷迷糊糊的,從床頭柜上摸過手機一看,十二點二十七分。

才十二點啊,她想著,把手機扔到一邊,又閉了眼,過了好幾秒才忽然反應過來,好像有什么不對勁。

等會兒,十二點半了!睡意瞬間盡數消失,她坐起來拿過手機,確實是快一點了沒錯!

天吶……頭疼,腰疼,那里也……

時晴面紅耳赤地揉了揉腰,偷偷彎起嘴角,這人昨天到底折騰了多長時間啊,她已經完全沒有概念,只依稀記得他把她和床都收拾干凈,揉了揉她的發頂才悄聲離開。

真是的,還嘴硬說不怕被發現,原來他心里也是有數的。

她為什么這么開心啊!時晴又重新躺了回去,抱著被子一陣亂揉,興奮地小聲尖叫蹬腿,把好好的床弄得跟狗窩似的。

等到那陣不可抑制的興奮勁兒過去了,她又抱著被子滿足地長嘆一聲,真好,爸爸很幸福,她也……很幸福。

洗漱時在衛生間看到被周冬忍換下的床單,被隨手團成一團放在臟衣簍里,時晴又是一陣臉紅,趕緊加快速度洗完臉離開衛生間,再待下去她可能會窒息而亡。

出房門前時晴又忍不住照了照鏡子,一會兒看頭發有些亂,一會兒又覺得口紅顏色太重,就這么磨蹭到一點多,才跟小媳婦兒上花轎一般出了門。

唉,一會兒見到周冬忍要說點什么?早上好嗎?可現在已經下午了。下午好啊吃了嗎您?難道她是四九城胡同里遛彎兒的大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