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忍像一灘爛泥般躺在地板上,眼眸半闔,睫毛微微顫抖,盯著一個虛空點,低啞地笑了一聲,萬分溫柔地低喃著:“我……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可是你在哪兒啊?
再醒來已是月明星稀,六月份的夜風依舊微涼,更何況是久無人居的空蕩別墅。
周冬忍渾身都疼得要命,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久了,從上到下的骨頭縫兒里都透著酸,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從地上爬起來,又出了一身冷汗,跌跌撞撞往樓上走,進的是時晴的房間。
剛開門進去,他整個人的狀態都變了,眼角眉梢的刺骨冷意消失得一干二凈,他臆想出來的時晴的“氣息”使得他心底里都是軟的。
本想坐上她的床,卻發現自己滿身難聞的酒氣,恐污了她的被褥床單,他精神恍惚地對自己說,得先去洗澡,不然等她回來看到自己的床鋪臟了會生氣。
他不想讓她生氣,他想讓她笑。
他要把自己洗得干干凈凈才能睡她的床。對,他要先去洗澡。
頹敗的男人就像被人操控了一樣,脫掉西裝外套,扯落領帶,還沒脫襯衫褲子就打開了淋浴,噴出來的水一點熱乎氣都沒有,冰涼涼澆在他身上,他卻渾然不覺,眼神呆滯得可怕。
襯衫被淋濕了,緊緊貼在身上,他這才發現自己還有衣服沒脫,一顆一顆解開紐扣,襯衫像是破布一樣被隨意扔在角落。
他身上那些可怖傷疤不僅存在于左臂,還有胸膛、小腹,除了刀劃的傷痕外還有不知怎么弄出來的淤青,大大小小錯落分布,瞧著能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最瘆人的是他本人卻對這些傷痕熟視無睹,他小心翼翼托起脖子上的玉墜,萬般虔誠地印下一個吻。
打開浴室的門,周冬忍的頭發濕噠噠垂著,掩去了幾分戾氣,顯得乖順許多,就像時晴喜歡的那樣。
萬籟俱寂中,他仿佛聽見有人上樓的聲音,腳步輕快,馬上就到了房門前。
周冬忍死死地盯著那扇門,顫抖著期待即將出現的人,是“時晴”。
她穿的是那件他最喜歡的連衣裙,細細吊帶掛在她單薄的肩上,襯得她愈發嬌軟脆弱,背部漂亮的蝴蝶骨像是一雙翅膀,精致的鎖骨旁還有他留下的吻痕,白膚紅痕,漂亮動人。
“她”溫柔小意地對著周冬忍笑,走到他身前半嗔半喜道:“又不穿衣服,會著涼呀。”
周冬忍的傷痕似乎全部消失了,他滿心歡喜,吻了吻時晴的額頭,手掌在她圓潤的肩頭摩挲著,格外愛戀那片嬌嫩的皮膚。
他目光灼灼盯著時晴,聲音輕柔得可怕:“你去哪兒了?我找你好久。”
“時晴”從衣柜里找出一件棉質短袖遞給周冬忍,用毛巾擦干他的濕發,“什么去哪兒?是爸爸喊我去樓下,要我看婚紗,好麻煩啊,不如我們去旅行結婚好了。”
周冬忍的表情溫順得像只狗,聞言搖了搖頭,“不行,我們要婚禮的,我要從時叔叔的手里把你接到我身邊。”
“時晴”笑得甜蜜極了,“好吧,你喜歡怎么樣都好。”
周冬忍癡纏著把她抱到床上,整個人都攀附著她,把臉埋在她柔軟的頸項里,貪婪地聞她身上讓他著迷的味道。
忽然他眼前氤氳一層水汽,聲音委屈顫抖:“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你不要我了,還和別人接吻。我想把你從他身邊奪過來,可是我不敢,你不喜歡我了。”
說著,眼淚吧嗒一聲掉在她的皮膚上。
“怎么會呢。”女孩兒緊緊抱著他,愛憐地親吻著他濕漉漉的眼睫,語氣溫柔得不可思議:“全世界啊,我只喜歡你。”
“我困了,你陪我睡一會兒吧。”
“嗯。”
“你不要走,你要一直陪著我。”
“乖,我不走。”
簡照昱乘坐當晚的飛機從鵬城到南城,電話打了無數個,周冬忍卻一通都未接,拜托熟人到處查,沒有一間酒店登記他的姓名。
最后實在沒辦法,他猛地想起什么,打電話問了花語煙,時晴家的那棟別墅在哪。
花語煙說了地址,緊追著問發生了什么事。
簡照昱從來都不瞞著她,語氣沉沉道:“小冬出問題了,我先去看看情況,你先不要和時晴說。”
花語煙皺著眉應下來,關于周冬忍的事情,叫她和時晴說她都得仔細掂量掂量,何況現下時晴和白嘉宴相處得好好的,她更不愿意再出什么差錯了。
簡照昱到別墅的時候天才蒙蒙亮,別墅前的小花園布滿雜草,到處都顯示著這里久無人居的荒蕪。
一推門,竟然就這么開了。
一樓客廳里灰塵味道很重,家具都蓋著防塵布,不像是住人的樣子。
簡照昱被嗆得咳嗽兩聲,揮了揮眼前飛揚的顆粒氣體,喊著周冬忍的名字,并沒有人應聲。
他一步步走上樓梯,發現二樓有一扇門是半開著的,簡照昱快走兩步,推開了那扇門。
“周冬忍!”他驚呼一聲。
眼前的男人躺在床上,臉上透著不正常的潮紅,身上布滿傷痕,有的已經結痂,有的似是新添的,破口處還留有被水泡過的潰爛模樣,真是街邊的野狗都不如。
可就是這樣的周冬忍,表情卻充滿了滿足與平和。
簡照昱迅速撥打了120。他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折騰成這幅樣子的?
花語煙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時晴正在和白嘉宴吃飯。
她這陣子忙,得有一個多星期沒和小家伙見面了,今天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白嘉宴又嘴甜得要命,哄得她臉上的笑就沒停過,以至于時晴接電話的時候都帶著笑音。
“什么事這么高興?”花語煙問。
時晴的手還被白嘉宴握著把玩,撓得她一陣癢,低聲對他說了句別鬧后才回答花語煙的話:“沒什么,嘉嘉跟我說他學校的事呢,現在小孩兒可太逗了。”
花語煙許久沒說話,再開口也只是干巴巴笑了兩聲,口齒不清地回了好幾個哦。
時晴正被白嘉宴纏著,沒注意她的狀態不對,隨口問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