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晴心里一酸,急忙站起來繞到白嘉宴那邊摟著他,她自小沒有外公外婆,理解不了白嘉宴現下的感受,但心疼他不是假的。
白嘉宴坐在椅子上死死摟住時晴的腰,把臉埋在她腹間,邊哭邊說:“我不知道舅舅他們為什么會那樣,姥爺都沒了,他們沒有一個在傷心,從年前就開始斗,爭權、爭錢,恨不得連姥爺屋里的畫都分成三份,他們都沒有心的嗎……”
“明明從前不是這樣的,小時候大舅帶我去后海滑冰,二舅手把手教我寫字,三舅總會替我媽去參加家長會,為什么他們變成這樣的,恨不得把我一塊兒弄死,說我不該姓白,沒資格要白家的東西,時晴,他們到底什么時候變成這樣啊……”
時晴一下下摸著白嘉宴的頭發安慰他,卻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心里明白,白家這樣的家庭水太深,不是她能明白得了的,只一點,人的金錢觀、權力欲不會突然之間發生大變,是白嘉宴被父母保護得太好,沒有沾染過那些殘忍的手足相殘罷了。
他像一只被父母藏在蜜洞里嬌養的幼崽,卻忽有一天被扔進風雪里,和他爭奪食物的不是別人,是流著相同血的族群里更加強壯的親屬。
只接受過成年動物溫柔喂養的他,或許知道天敵有多么危險,去忘了提防同類的致命一擊。
俞亞東的威脅并沒有讓時晴改變主意,可她沒有辦法在這個脆弱的少年身上再添新痕。
等等吧,她想。
白嘉宴就這么在時晴家住了四天,四天后他開學,情緒狀態已經有所調整,至少當著時晴的面還是會笑一笑。
開學后,時晴重新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工作,白嘉宴似乎是把所有糟糕的情緒都轉化為動力,沒日沒夜泡在舞蹈房里,甚至比從前還要拼命,大大小小的比賽又參加了幾個。
兩個人一個月大概只能見三四次,但電話和信息從沒斷過,這樣的相處狀況同從前是相似的,但總歸還有什么地方變得不一樣了,時晴在漸漸疏遠他,想給他足夠的時間來度過這段緩沖期。
還有一點不同的是,時晴再也沒見過周冬忍。
她不知道是自己從沒見過,還是他真的再也沒有來鵬城。
周冬忍這個名字仿佛從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偶爾她深夜回家,會習慣性地看向對面的便利店,但也只是輕輕瞥一眼,并不深思。
轉眼到了清明,白嘉宴要回北京給他姥爺燒紙,臨上飛機前時晴還囑咐他到了要加一件外套,北京不比鵬城,還泛著冷。
“知道了。”白嘉宴抱了抱她,又一遍問道:“你真的不能跟我一起去嗎?”
時晴笑了笑哄了聲“乖”,循例說:“到了給我發了信息報平安。”
白嘉宴沒有強求,他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是有些無理取鬧,即便時晴去了,白家只會亂上添亂。
意外的是,白嘉宴原本三天的行程硬生生拖到了半個月,回來的時候他也沒告訴時晴,當晚時晴回家,一進門就發現他抱著雪茄歪在沙發上看動畫片。
“怎么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啊,吃飯了嗎?”時晴邊換鞋邊問,卻沒聽見回答。
她往客廳里走,發生白嘉宴似乎根本沒發現她回來了,眼睛雖然盯著電視,卻空得可怕。
時晴叫他不應,手搭上他的肩,還沒來得及問一句“你怎么了”,倒是白嘉宴被她嚇得猛地一哆嗦。
“怎……怎么了?”時晴讓他鬧得心里咯噔一下,就怕他這趟回去又沾上白家的那堆破事兒。
白嘉宴嘴唇開闔,支支吾吾地說:“沒事兒,沒事兒,我看電視看入神了。”
時晴沒多想,揉了一把他的頭發,笑道:“幾歲了,看動畫片還能看這么上癮,餓了嗎?我給你弄點東西吃。”
白嘉宴微微一笑,膩著她親了親,說想吃她做的雞蛋面。
從五月份開始,白嘉宴變得出奇粘人。
他從前雖也抱怨和時晴見面次數太少,但從來都是嘴上說說,兩個人都不是閑人,沒有為了談戀愛放棄彼此正常學習和生活的說法。
但自從他從北京回來,用在練舞上的時間愈加得少,甚至之前定好的比賽都推了,幾乎把大半時間都用在往時晴這跑,無論是工作室還是家。
六月中旬,工作室花了兩年時間拍攝的紀錄片到最后收尾階段,整個團隊都進入了瘋狂的忙碌期,時晴作為項目負責人更是累到直接睡在工作室,白嘉宴卻在這個時候要求時晴空出半個月陪他去旅游。
“就半個月,半個月都不可以嗎?這是我們之前就定好的。”白嘉宴急切地說。
時晴邊盯著電腦邊回道:“嘉嘉,我現在多忙你不是不清楚,你別給我添亂,暑假我給你補回來行嗎?”
白嘉宴本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他甚至比同齡人要懂事貼心得多,也不知道這次犯的哪門子倔,不依不饒,“十天,十天總可以了吧!”
時晴無奈地看著他,“我一天都空不出來。”
白嘉宴沉默半晌,突然問:“如果是周冬忍,你也會這樣嗎?”
晴語紀錄片工作室打響了第一仗,正式推出的第一部紀錄片在網絡平臺上推出后獲得很大反響,時晴和花語煙這兩個名字在業內激起一陣水花,同她們談合作的人陸續多了起來,甚至有媒體聯絡采訪。
時晴是在慶功會的第二天收到白嘉宴發來的信息的,她酒后宿醉,頭疼得要命,雪茄又在她肚子上幾乎壓了一整夜,導致她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衛生間吐了,吐到肚子空空如也,她撐在洗手臺上看鏡子里的自己,煞白的一張臉,滿眼都寫著累。
腳步虛浮地從衛生間里爬了出來,她剛把自己往沙發上一摔,就感覺到了沙發墊縫隙間的手機嗡嗡作響。
拿起手機盯著看了三分鐘,時晴才確定自己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白嘉宴給她發了一條信息,約她周一在民政局門口見。
周一,民政局,這是兩個關鍵詞。
時晴頂著昏沉的腦袋出神地想,自從那次因為旅游和白嘉宴鬧得不歡而散,他們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面。
她真的太忙,每天日夜顛倒,喝完了紅的喝白的,就為了和無數個相關部門打好關系,又得應付鋪天蓋地的媒體,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一時間竟也沒發覺白嘉宴悄無聲息消失了快一個月。
另一方面,去民政局是要干嘛不言而喻,但白嘉宴這孩子好像壓根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