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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淳嬪娘娘……”傅弦歌的聲音細如蚊蠅,果然吸引了傅弦佩關切的眼神,轉頭卻見她臉色蒼白,卻死死咬著嘴唇似乎是在強自支撐,傅弦佩嚇了一跳,趕緊問道:“四妹妹,你這是怎么了?可是身體有何異樣?快快……宣太醫……”
“娘娘!”傅弦歌不知是哪里來的氣力,慌忙叫住了傅弦佩,她臉上神色一陣變幻,將旁人看得一頭霧水,然后就只聽見她猶猶豫豫地說道:“臣女不過是牽動了傷口,與修容娘娘無關的,淳嬪娘娘莫要生氣。”
純屬多余的解釋把無辜的鄭修容憑空抹了一身的黑,她柳眉一瞪便要發怒,傅弦歌卻又緊接著說道:“太后娘娘囑咐臣女早些回去的,如今臣女出來也太久了,不好讓她老人家擔心的,無法陪娘娘聊天了。”
此人告完狀后竟完全不給旁人辯駁的機會就打算抽身而退,偏偏這理由還是如此的冠冕堂皇,鄭修容顯然不敢對太后不敬,于是只能惡狠狠地看著傅弦歌,旋即冷笑一聲,正欲開口嘲諷,傅弦玉卻說道:“你身體這樣我要如何放心,還是讓展芫陪你一同回去。”
說著展芫便從傅弦佩身后站了出來,恭敬地走到傅弦歌身邊行了一禮,口稱“四姑娘”,見此傅弦歌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暗道傅弦佩果然是個聰明的,在這偌大的皇宮,即便她們之間如何的明爭暗斗,對外她們卻始終是一府姐妹。
如今傅弦歌受了屈辱卻為了顧及傅弦佩在宮中處事強忍著委屈不要她為難,牽動了救駕留下的傷口都不說,若是傅弦佩還是明哲保身將此事和稀泥一般隨意揭過去,那她這金陵第一才女的名聲怕是不要了。
更何況傅弦歌臉色慘白,只需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出異常來,稍加打聽就知道今日之事,傅弦佩當真是不表態也要表態了。
而這樣的情況下,傅弦佩竟還能想起讓展芫送她回去,顯然是面上功夫十分到位,想必是定能聽出這其中玄機的。
傅弦歌買下這么一個引子便隨展芫離開了,對于留下來看戲絲毫不感興趣,就讓她們狗咬狗去,場面想必是十分精彩的……
一路之上,傅弦佩的這個貼身宮女話十分少,偶爾閑聊也不過是問些傅府的事情,口風嚴得很,除了表達一些傅弦佩無關緊要的思念之情,竟是一句有用的消息都沒有。一時間傅弦歌對這個第一次謀面的大姐姐竟是多了幾分興趣——這樣的一個妙人兒,究竟是如何在傅府長出來的?
回到慈寧宮后,傅弦歌挑揀了幾樣無關緊要的小物事賞了展芫,然后才似是有些疲倦地由清思扶著回房休息去了。
半個月來,展芫是頭一個進入慈寧宮的外人,這消息不知怎么就一層一層傳到了太后耳朵里,甚至包括傅弦歌與展芫說了些什么,又賞了她哪些東西,都一并事無巨細地被抬到了太后面前,她老人家聞言眼皮都沒掀一下,半晌才慢吞吞地問道:“淳嬪入宮也有三年了吧?”
“三年零七個月了。”
太后聞言并沒有再說話,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靜,她像是一個垂老矣矣的老者,仿佛說一句話都會耗掉許多的氣力似的,嚴嬤嬤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對話,因此只是垂首站在一旁并不言語,等著太后接下來的吩咐。
沉默了半晌,太后突兀地將話題引到了另一個地方,前言不搭后語地問道:“皇帝今日在哪里?”
“原本是在祁陽殿中看折子的。”
原本……
那就是說后來便不在了。
太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終于睜開了渾濁的雙眼,臉上閃過一絲愁苦與許久不見的戾氣來,然而最終她也只是嘆了一口氣,將那一股經年的情緒獨自咽了下去,這才緩緩說道:“著手準備吧,哀家這慈寧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往里來的,趁早將那丫頭遷出去,也免得污了哀家的眼。”
嚴嬤嬤知道太后說的是什么,她猶豫片刻,還是說道:“太后,傅……姑娘身子尚未大好,如此……怕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那女人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她生下的女兒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太后像是在和誰賭氣一樣臉上涌上一股怒氣來,嚴嬤嬤見此當即噤口不言,明白了她的打算,領命下去了。
慈寧宮另一側的傅弦歌卻不知道太后對自己的評價竟還不錯,今日出去一趟確實有有所收獲,原來這半個月來并沒有一人來探望她竟是太后的命令,這慈寧宮中,除了皇后和皇上,其余人竟是進不來的,今日展芫已經是一個例外,可見太后對她是存有一絲寬容的,可這半月來的態度卻又十分有待考量了。
傅弦歌心中思量著這宮中的形式,一時間覺得一頭霧水,就連午膳也用得索然無味,派了清思去將今日之事散播出去,等到她回來時,臉色卻有些詭異。
“姑娘……”清思的稟告吞吞吐吐地,叫傅弦歌看了便一陣皺眉,她揮退了其他人,這才問道:“出了什么事?”
“鄭修容……死了。”
聞言傅弦歌忍不住皺起眉頭來,這人方才才活蹦亂跳找了她的茬。不過一轉身的功夫就香消玉殞,即便傅弦歌見慣了生死,對于這宮中的是非卻也感到一陣心驚。
而清思的表情顯然比她還要怪異,她組織了一下語言,方才盡量用客觀的語氣說道:“奴婢方才去探聽消息,合宮的人卻都在傳這件事情,據說咱們離開以后,皇上正巧從那處經過,那鄭修容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抬手便要打淳嬪娘娘,這一幕便被皇上全部收入了眼底,登時大怒,說鄭修容心性善妒,當場賜了死。”
清思的說辭從頭到尾都透露出一股詭異,且不說淳嬪位份在鄭修容之上,她即便是再愚蠢也不會像個鄉野村婦一般動手打人,即便是打了,也斷沒有因此就殺人的道理。貶斥禁足也好、打入冷宮也罷,牽扯到人命卻是太過了。
當今皇上繼位時先后經歷兩場屠殺,本就受人詬病,因此格外注重仁德的名聲,斷斷沒有做事這樣輕率的道理。
即便是這一切都說得通,皇上早就對鄭修容不滿,借著此時發揮,那傅弦佩也絕對不會因為她小事就把鄭修容激怒到這種地步,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