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矜貴

第一百一十三章袖中絲

作者:

且先不論他究竟有沒有能力決定傅弦歌的去留,若是她沒記錯的話,今日是她第二次與蕭世子見面,這人究竟是哪里來的底氣宣示主權般說出這樣的話來,饒是傅弦歌見多識廣,也被他這樣的語氣震驚到了。

她看了蕭挽風片刻,突然輕笑了一聲,分明只是一個一閃而逝的笑,卻隱約摻雜了些不知是嘲弄還是無奈的意味,這讓蕭挽風有一種被人小瞧了的感覺,他一皺眉,就聽見傅弦歌說道。

“蕭世子知道我是誰?”

不怪傅弦歌會這樣問,只是從蕭挽風所表現出來的一切看來,他必定是與她的母親有所牽扯,而他這樣自來熟一樣的性子卻總是讓傅弦歌心中不安——她從不相信沒有緣由的好意!

傅弦歌的問題終于讓蕭挽風明白了問題的根源在哪里,傅弦歌對于他來說是一個十幾年來掛在心上的明月光,可在傅弦歌眼中,他卻只不過是一個可能在父輩中有所交集的陌生人罷了。

突然意識到這一點,這讓蕭挽風愣了一瞬間,旋即又恢復了平常,用一種十分欠揍的語氣說道:“猜到了,本世子可是念在上一輩的情分上才好心提醒你別被眼前的榮華迷了眼睛,不過如果是皇上親自下旨的話你好像也不能抵抗。除非……”

說著蕭挽風似乎是有些為難地摸了摸下巴,眼角忽然一彎,漆黑的瞳孔里似乎是溢出了斑駁的光來似的,他一彎身,便與傅弦歌湊得極近,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臉讓傅弦歌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卻抵上了冰冷的山石壁,即便是想要與他拉開距離都做不到。

“男女授受不親,蕭世子還請自重!”

傅弦歌見慣了美人,無論是清雅溫潤的清宴公子、還是輕狂張揚的顧之延、亦或是安靜而帶些風流氣的傅錚,她基本上都能欣賞,卻獨獨受不了眼前這種的——禍國妖孽!

她默念了幾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也無法將蕭世子挑不出任何瑕疵的俊臉想象成紅粉骷髏,于是只好雙眼放空地任由自己的思緒跑馬般飛走,說出這句話來時很是咬牙切齒,而蕭挽風十分滿意地從她不肯好好安放的視線中讀出了一絲氣急敗壞來。

對于自己的容貌,蕭世子十分有信心,見此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說道:“我還以為你一個膽大包天敢調戲本世子的病秧子是個女流氓,怎么現在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了?”

他微微上揚的尾調像是鉤子一樣將傅弦歌與他初遇時所作之事統統挑了起來,并且專挑細節放大在傅弦歌腦海中——譬如蕭挽風胸膛跳動的溫度和線條完美的脖頸……

傅弦歌似乎是也覺得有了初次見面就能讓人抱著走了許久這樣的經歷后再說出這句話來十分不好意思,頗有些賊喊捉賊的意思,于是輕咳了一聲躲避了一下蕭挽風的視線,腦中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蕭挽風與她初次見面時可不是這樣咄咄逼人的!

她像是抓住了蕭挽風的痛腳似的看向他,正欲開口,就聽見他說道:“本世子向來寡廉鮮恥,倒是確實不知何為自重。”

傅弦歌:“……”

她見過不少自嘲式的圓場,也見過許多不要臉之人,卻獨獨從未見過有將“寡廉鮮恥”這四字掛在嘴邊臉上卻依舊笑意盈盈地,這讓她將原本想要說什么都險些忘了。

看見傅弦歌的神色,蕭挽風終于放過她,心情十分愉悅地后退了一步,不在意地對傅弦歌擺了擺手:“你若是不想入宮,本世子就勉強替你解決一番,如何?”

直到蕭挽風和她拉開距離,傅弦歌才皺了皺眉頭,好似全不在意似的理了理衣襟,左右她也不必擔心這事,所以蕭世子這莫名其妙的關心她也并不想接受。

她勾起一個笑容來,看向蕭挽風的眼睛:“世子爺是越來越能耐了,初次見面落了下風,如今修整了一個月才卷土重來,對我一個弱女子下手,當真是……”

傅弦歌的話說一半咽一半,看向蕭挽風的眼神絲毫不掩飾嫌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才發出兩聲有無限想象空間的“嘖嘖”。

“……”事到如今,她在意的居然是這個?!

蕭挽風沒因為傅弦歌的眼神發火——若是如此他在一個月前就已經氣死了!

與傅弦歌的初次見面實在是不怎么美好,可經過了一個月的時間,蕭世子自然不會如那夜一般氣急敗壞,卻沒想到這樣也能被傅弦歌抓到痛腳,他一時間有些咬牙切齒,深深地感覺到了此人性格之惡劣,與他的想象相去甚遠!

傅弦歌全然不知蕭挽風的心理活動,她細心地確認好自己身上沒有一絲褶皺后,突然對蕭挽風露出一個笑來,雪白的牙齒險些閃瞎了蕭世子的眼:“多謝世子關心,但此事便不必勞煩世子了,我自有辦法,我離開得久了怕是要惹人懷疑,就不與世子閑聊了。”

說著傅弦歌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既然上一輩是相識,世子便也應該相信我不是么?”

前半句感謝倒是出自傅弦歌真心,畢竟無論蕭挽風目的如何,這是她入宮后收到的第一份善意,后半句卻摻雜著試探,說這句話時她便暗中看著蕭挽風,想要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傅弦歌卻終究是失望了,蕭挽風不知道因為什么明顯有些出神,雖然只是一瞬間,卻顯然沒注意到傅弦歌后半句話是什么意思,因此自然給不出什么反應。他只是隨意地一點頭,似乎是對傅弦歌的感謝毫不在意,翻了一個白眼自言自語道:“一個月都沒動靜,本世子險些以為你要被蠢死,虧得我還多此一舉。”

傅弦歌沒聽清蕭挽風的話,下意識地問了一句,蕭世子卻突然看向她,不悅地皺起眉頭:“你怎么還沒走?”

幸虧傅弦歌待人寬和,對待美人氣性更好,否則必定是擠不出一個完美的笑意對蕭挽風屈膝行了一禮才離開的。

而看著傅弦歌回到了路邊與回來的宮女一同離開的蕭挽風,臉上卻不由得露出一個笑來,這人雖說性格惡劣了些,但笑起來還是很好看的……

他笑了片刻,輕身一躍坐在了山石上,懶洋洋的姿態頗有將此處當成床榻之意,他從袖子里摸出一片拇指大小的鐵片來,神態越發百無聊賴。

這枚黑色的鐵片形似樹葉,其中一端開了刃,雖不至于吹毛立斷,稍使上些力氣卻也是能楔進石頭中的,這是在巫馬胤真遇到刺殺的那處一棵樹上發現的,鐵片深深嵌入了樹干中,若是不仔細看甚至都不會發現,蕭挽風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掩蓋了取下這鐵片留下的痕跡。

而這些都不重要,甚至它為什么會出現在那么巧的地點都不重要,蕭挽風所在意的是,這么小巧的一個東西,卻有著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名字——袖中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