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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的馬車比之旁人要華麗許多,停下來時感覺不到明顯的顛簸,立刻就有手腳伶俐的小太監搬來了下馬蹬,在眾人的注目之下,車簾終于便緩緩打開,一只蔥白如玉的手首先出現在視野之中。
這雙手的主人定是個絕世美人……
幾乎是所有人心里都在第一時間冒出這個想法,而緊接著,傅弦歌才彎腰從馬車里走了出來,她青絲半挽,便有一半隨著她彎腰的動作落到了胸前,細碎的劉海擋住了陽光,叫人看不真切她的樣子,只叫這帶著些許冷意的光線勾勒柔和的線條來。
傅弦歌扶著曹公公的手下了馬車,對于傅府前擺出的陣仗早有準備,才露出一個真切的笑意,安氏就已經主動迎了上來。
“弦歌,你可算是回來了,在這宮中月余,可擔心死母親了。”
安氏臉上掛著親切的笑,說著便要上來握傅弦歌的手,才剛一回來便要面對這些腌臜事情,傅弦歌有些不耐煩,卻還是掀起一絲笑意來,倒是傅遠山一聽安氏的話不由得冷下了臉色,他皺了皺眉頭,不輕不重地對傅弦歌彎腰行了半禮:“微臣見過沐陽郡主。”
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將在場之人都嚇了一跳,安氏親熱地去抓傅弦歌的動作也頓了下來,臉色有些難看,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傅弦歌反應卻極快,完全無視了走到自己身邊的安氏,快步上前去將傅遠山扶了起來:“父親這是做什么?折煞女兒了,女兒在宮中無法得知家中消息已經是不孝,如今父親這般可要女兒如何承受?”
她攙扶傅遠山時也不忘將安氏話語里的陷阱打發過去,傅遠山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因此看向傅弦歌的神色便十分復雜。
傅錚看了一眼被無視的安氏,笑著打了個圓場:“四妹妹舟車勞頓,想必定是累了,咱們先回府再好好敘敘。”
“是呀,四姐姐不在的時候府里發生了好多事呢,咱們快進屋說。”傅弦思也反應了過來,做出一副驚喜的樣子說道,傅弦歌這才注意到今日傅弦玉竟然不在,以她的性子,最是看得不得旁人得意,今日竟沒來給她找不痛快?真是怪哉!
傅弦歌在宮中滯留了一個月,千川閣之事還不知堆積成了什么樣子,因此也無意在這里與安氏多做糾纏,點了點頭便要與眾人一起回去,她轉身對送她出宮的曹公公說道:“多謝公公一路相送了,還請公公替我向父皇表達謝意,勞煩公公了。”
說著清思便趕緊上前去對曹公公行了一禮,借著動作的遮掩向他塞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紅包,這并不是用來收買什么,不過是表達一些意思罷了,自然不必過于厚重,免得惹人多心。
曹公公不動聲色地將東西收到了袖子里,對于這個承蒙圣寵的沐陽郡主更加有好感了些,一張臉上幾乎笑出褶子來:“郡主客氣了,這都是奴才們的本分,皇上說了,郡主日后若是沒有旁的事情,可要常常進宮看看。”
說這句話的時候曹公公特地看了一眼安氏,神色也冷了下來,讓安氏心里咯噔一聲,緊接著就聽見曹公公說道:“聽說郡主從前在府中多虧了傅夫人照顧?”
傅遠山聞言也將目光轉移到安氏身上,被這兩個人看著,安氏只覺得手心里都出了汗,根本沒有了方才的從容,只能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弦歌從前身子弱,我……”
“傅夫人慎言,雖說郡主是傅府的女兒,可名字確實寫在皇家玉碟上的,夫人既無品階更無誥命,如此稱呼郡主怕是不妥。”
要說安家原本在越州也不過是一個小門小戶,她卻有機會嫁給傅遠山做正妻,兒女雙全,也算得上是一生順遂,可人心向來是不足的,她最在意之事不過兩件,一是傅遠山與她始終保持著疏離,另一件事便是身無誥命了。
在這天子腳下,她即便身為傅遠山的正妻,卻深知比不上一些沒落家族的婦人,就好似傅府滿門榮寵卻連個爵位都沒撈上一般,她也算得上是榮耀滿身,卻連個誥命都沒掙著。
安氏本以為傅弦歌一朝咸魚翻身,定會借此機會打壓她,可卻沒想到這位曹公公說話如此不客氣,倒是讓安氏一時間愣住了,而傅弦歌則是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她身上穿著上好的浣花錦,暗花淺青色滾邊大氅披在身上,襯得她格外嬌小無辜,讓安氏恨得牙癢癢。
但她也知道,這位曹公公是皇上身邊的掌印太監,得罪不得,皇上此次讓他親自送傅弦歌便是為她撐腰的,她便是有再大的不滿也不敢當著曹公公的面表現出來。更何況方才即便是傅遠山都恭恭敬敬喊了一聲郡主,更何況是她?
于是她只能咬碎了后槽牙強擠出一個笑容來,說道:“是我疏忽了,多謝公公提醒。”
“對了,傅大人。”曹公公沒理安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腦袋,對傅弦歌說道:“郡主這些日子在宮中想必也是憋壞了,可這規矩就是規矩,不是什么人想壞就能壞的,否則這皇家威嚴何在啊!”
“是,多謝公公教誨,沐陽知道了。”
這一番小小的爭斗顯然沒有一個月前參加宮宴時的斗爭來得精彩,但是卻直白得多,幾乎是毫不掩飾傅弦歌與安氏之間的矛盾了,因此圍觀的百姓也都紛紛議論起傅府的家事來,傅遠山把這一切都看在耳中,看了一眼一旁淺笑著的傅弦歌,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公公一路辛苦了,不如雖入府先歇息片刻?”
面對傅遠山,曹公公可不敢拿大,他趕緊擺了擺手,客氣道:“傅大人客氣了,奴才還要趕著回去向皇上復命呢,就不進去了,今日奴才最大的任務便是將郡主親自教導大人手上,如今也算是不負重望,就先回去了。”
二人又寒暄了幾句,曹公公便不再停留,吩咐跟著的小太監將馬車上的東西都送到郡主府,安氏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么似的臉色一變,剛要出口說些什么,傅遠山卻突然喊住了她。
“夫人,”傅遠山的聲音和平常相比起來有些冷,但又不是帶著怒意的那種,只是聽起來就叫人覺得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
安氏心里一驚,下意識地看向他,然后就聽見傅遠山說道:“你這些日子似乎有些不舒服。”
若是平常,傅遠山的關心絕對會讓安氏欣喜若狂,可如今看著傅遠山沒有神色波動的臉,她卻只下意識地覺得害怕。
傅鈞不明白其中關鍵,擔心地向安氏走過來:“母親可是生病了?怎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