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春樓,紅綢飄飛,歡歌笑語。因為新年的原因,格外喜慶熱鬧。
卓夷葭坐著三娘安排的素雅不起眼的小轎子,由兩個轎夫抬著抄小道一路走過,從后門進了滿春樓。
有人將轎夫引到內進的院子,轎停,外面傳來丫鬟喜兒的聲音,“姑娘,三娘讓我來引你。”
卓夷葭將大氅的斗篷套在頭上,手撫了撫面紗,輕聲應道,“嗯。”
轎簾被打起,卓夷葭弓身走了出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喜慶,滿春樓中人來人往,歌舞升平,好不熱鬧。
鶯歌燕舞中,偶爾一兩個人走進后院,疑惑的看著眼前遮掩住的女兒。是新來的清倌還是未破瓜的小女?
卓夷葭余光掃過,垂首皺眉。腳步跟著喜兒走去。
喜兒將卓夷葭帶到滿春樓后的梅林前,停下來腳步,抬起頭看向眼前隱沒在斗篷中的少女,“前方的路你可還認識?”
卓夷葭回身看了看梅林,這是上次來滿春樓走過的林子。點點頭,走過去的路她還是記得。
喜兒看著眼前的少女,“那您請吧,三娘在里面等著您。奴婢在林子外面守著。”她不識得眼前的女子,三娘并未給她交代過身份,但三娘吩咐了什么,她就做什么。
語畢,卓夷葭轉身走進梅林。
喧囂的聲音隨著卓夷葭的腳步慢慢變得小了起來,卓夷葭轉頭四望,看著梅林里。偌大的林子種的梅樹相差無幾,走在其中極是容易迷路。幸而上次青鈴帶著她進來的時候,她有記過。這里面讓人迷路不僅是長得相同的梅樹,而是布了幻陣。
憑著記憶,穿過梅林,梅林后的亭臺水榭在眼前清晰了起來。卓夷葭穿過水上的長廊,推門走了進去。
陳三娘垂手站在門后的桌旁,卓夷葭推門走近,陳三娘頷首行禮,“主子。”
卓夷葭回身將門關上,點點頭,“起吧。”說罷將頭上的斗篷摘下,徑直走到屋內的椅子上坐下。
陳三娘起身,卓夷葭剛坐下,便直截了當的開口,“三娘手上可還有人用?”
陳三娘抬首,看向卓夷葭,“主子可是要用人?”
卓夷葭點點頭。
陳三娘垂首沉思,復而道,“看主子是要作何。謀士沒有,但主子要殺手的話,要多少有多少。”
卓夷葭搖搖頭,“我準備在卓家安插眼線,最好卓家三個房里都有。”
“眼線?”陳三娘看向卓夷葭,“眼線不必安插,卓家有我們的人。”
卓夷葭疑惑的看向陳三娘。
“不要說卓家,朝廷正三品以上所有官員家都有我們的人。”陳三娘說道,“這是先帝在位時,安插在各家中的人手,隱在各家的后院中,這些人還未用及先帝便崩殂,所以都留了下來。”
卓夷葭聽的心里一陣驚訝,原來父皇留了這么多手牌,一張都未打出去便遇害。
她本來以為安插人手進去,要混到卓家主子信任的程度,還要等上一段時間,現在看來,真是老天都在幫她。
三品以上的官員家里都有安插,那定是少不了孫丞相家了,卓夷葭嘴上勾起一絲邪魅的笑“那些人的單子呢?”
陳三娘抬眼正好看見卓夷葭的笑,“主子是要卓家還是?”
“全部。”
“主子稍候。”說罷陳三娘轉身走進內屋拿出紙筆,提筆而寫。
卓夷葭跟著走到內屋,半撐開的窗戶外景色尚好,湖面凝了一層冰。從外院引進來的水源在冰下汩汩流著。
透過窗戶,卓夷葭望向外面的梅林,梅樹不高,從地面長出來的枝干散開,繁枝疏影,昨日的雪壓在枝頭,一層一層,就像一個雪屏,蓋住了樹后的景象,偌大的院子,有多少樹,便能成多少院子。
“這院子里藏了多少人?”卓夷葭的聲音突然傳來,眼神看著外面壓滿雪的梅枝。
陳正埋頭寫著名字的陳三娘一愣,忽而恍然,抬頭看向卓夷葭,“有三十死士,五十殺手。”
“北涼安排的?”卓夷葭回身看向陳三娘。
陳三娘看了看梅園外,“三十死士是我的人,五十殺手是北涼安排的。”
“嗯。”卓夷葭回首。
陳三娘看著卓夷葭的背影,又透過窗戶看了看外面的梅林,不愧是先帝一手帶大的女兒。
想罷埋頭繼續寫了起來,屋內又恢復了安靜。
連屋外風吹過的聲音都變得清晰起來。
約莫半個時辰,陳三娘總算寫完了,將筆放到一旁,拿起手中的字,認真檢查再三,確認無誤之后,起身遞給卓夷葭,“這是安插在各個府上的名單。有些大臣在先帝駕崩之后,或革職,或謫貶,要不就是遷離京城到了其他地方。剩下還在京城中有要職的,都寫在了這上面。”
卓夷葭接過單子,一掃而過,目光停在了卓家的下面,一個一個的人名,一遍一遍認真的記著,然后將單子折好放入懷中。
其他的她一時記不完,回家之后一個一個記清楚,再燒掉。
“嗯,我先回去,跟青鈴傳話,元日過后將所開當鋪里的賬本全拿給我過目。”說罷卓夷葭起身。
“是。”陳三年跟著起身站了起來,“主子稍候,屬下去安排轎子。”
“不用了。”卓夷葭聳肩抖了抖大氅,“新年里用轎子抬著一個女兒從后門進出,在紅院里太招眼了。”剛才進門的時候,便有人看著她,異樣便引人注目。
“主子一個人出去?”陳三娘看著起身的卓夷葭。
卓夷葭搖頭,“你給我安排個人,像恩客的樣子,我跟在他后頭出去。”說著卓夷葭將身上的大氅褪了下去。最不招眼的,就是從熙熙攘攘的滿春樓大門出去。
說著卓夷葭將頭發放了下來,轉頭看向陳三娘,“有勞三娘幫我易妝。”
陳三娘是紅院出生,又常年跟著先帝做隱秘的事,易妝便是她的長項之一。這是陳三娘之前給她的信里提到過的。
陳三娘應聲,從柜中拿出丫鬟的衣服給卓夷葭換上,走到梳妝臺拿起上面的胭脂眉筆開始向卓夷葭描了起來,掩去了青黛朱唇,然后綰起了丫鬟的發髻。
兩刻鐘的時間,陳三年看著卓夷葭,滿意的點點頭,“主子,好了。”
卓夷葭轉頭,看向銅鏡里的陌生的人影,長眉寬顴,細眼瘦臉,有些枯黃的皮膚和干裂的嘴唇放在人流中一眼便忘記。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