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們大人針對了我,怎會不知我的官位?一國首相是說卸就卸的?”孫相此時再說話已經有底氣了。對方再怎樣,肯定是不敢要了他的命,否則就不會這般周旋了。就憑著這個,他都有恃無恐。
“那相爺的意思是,不同意咯?”知書的聲音驀然冷了幾分。
“你大人到底想作何,若是只想把我打一頓,那就打了。其他的何必再言,他知曉我是不會應下的。”孫相有了底氣,說話都硬了一些。
知書聽著,臉上浮起笑,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湊在黑袋子旁,聲音壓低:“大人神算,就知道孫相不會答應。大人轉告孫相,當年相爺還是禮部尚書的時候,做細作潛入慶王身邊,這事兒可不知先皇曉得。”
身子一僵,孫相倏的瞪大眼睛,看著黑漆漆的麻袋雙眼空洞一瞬。
“對了,大人還說,寧王也不想自個兒的腿白斷。”知書幽幽說著,身子蹲直。
明明女子的聲音不似先前的冷冽了,偏偏孫相聽得冷入骨髓,凍的心口子都是少跳了一拍。
孫相呆愣在黑袋子中,冷汗留了一背,卻說不出話了。
“大人說了,若是在孫相回京之前,還聽不到您卸職的消息,這些事兒,也只好向皇上稟明了。”知書說的毫不含蓄,看著面前躺著一言不發的孫相。
孫相這么多年的內閣首輔可不是白當的,盡管此事讓他震驚慌亂不已,可也沒有亂了分寸。驚嚇的心被知書的話喚了回來,強強按捺住心中的恐懼,便開始盤算。
這些事兒都是先皇之前的事,至少十年,朝中四品以上官員才有膽子動他,十年以上的官,又是四品以上……還有誰?還有誰會在他辭職之后受益?
知書她們就沒有時間給他盤算了。趁著夜色,扛起他七彎八拐的到了另一個巷子,扔下了孫相,一行人飛快離去。
等孫相從地上爬起來摘下黑麻袋時,空巷中了無一人,夜已沈,柳梢頭的月已經掛在了半空。孫相望了望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麻袋。漸漸捏緊了手掌。
整理好衣裳,廢力的從新弄好頭發。孫相回宅子的時候,來福正站在宅子門口,跟旁邊的幾個小廝說著話。
“相爺!”旁邊的小廝眼尖,看到孫相大喜的叫道。
來福轉身,看到往回走來的孫相,臉上喜色盡顯,三步并作兩步的走到孫相旁邊。
“相爺,您可算回來了。擔心死小的了,正說安排人去找來著。”來福上來就是帶著哭聲說著。他也不曉得為何,突然就暈了。沒多大一會兒,醒來還是在原來的巷子,孫相卻不見了。
幾尋不見,這就急急忙忙的準備回來搬救兵。
孫相盡力將腰挺直,全身傳來的疼痛讓他咬了咬牙關,而后搖搖頭,沉著聲音道:“無礙,老夫看月色太投入,走到了別的地方。轉身發現你不見了,這便回來了。”
來福聽著倒不懷疑什么了,相爺自個兒都這樣說了,還能有假?再說,他暈過去的時候,相爺的確還望著天上的月在吟詩呢。
孫相回了宅子第二日,便大病了一場,請了臨邑城最盛名的大夫去看。
這事兒怎么可能瞞過卓夷葭。
卓夷葭聽知畫稟報完,放下手中正在看的陣法圖。
“派人去跟那大夫談談口風。”
“屬下已經派了人去。”知畫看著卓夷葭,開口回道:“正是因為跌打成的內外傷,說是……還不輕。”
“不要命吧。”卓夷葭看著知畫問道。有她的吩咐,知書下手定然是不會要命的,可孫相年紀大,一把老骨頭幾打就散架了。
“不傷及性命,但是這傷可能要拖著他的身子了。”知畫看著卓夷葭的臉色。知書下手她是知曉的,不會太狠。只是沒想到這孫相一把老骨頭太不經打,這會兒躺床上,不知道會不會影響春闈。
聽著知畫說完,卓夷葭點點頭:“拖著就拖著吧,拖著也免得他在多生是非。春闈這事兒,肯定是不會影響。”只要孫相還有命在,北地這春闈就得照常。
夜深了,臨邑城都閉門歇息了。卻還是有的地方不靜。
伍二甫住的地方就是一處。
他最終還是找到人幫他做題了。還不止一個,為了不錯,半張卷子找了好幾個人來做。上半張卷子沒多久就做完了。
這會兒在他屋子里,坐的是另一個書生,奮筆坐著下半張。
書生看著卷子上的題,奮筆寫著,不時翻著旁邊的書籍抄寫。其實他也不覺得這會是真的春闈試卷,春闈試卷哪兒有那么好得?不過是因為那一百兩銀子。
他娘給人洗衣裳,一年能存個一二十兩銀子就不錯了。這一百兩,對他一個讀書人來說,幾乎承擔了所有的負擔。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拿了伍二甫的錢,也就只有好好的寫完了。
伍二甫此時坐在一旁,靠著椅背,腿搭在面前的大圓桌上,百無聊賴的磕著瓜子兒,一丟一吐、
“快點兒啊,這半張卷子你都寫了快半夜,行不行啊。”伍二甫的聲音帶著不耐煩。為了掩人耳目,他可是專挑晚上請人來做。
之前的都做的許快,就這一個,磨磨蹭蹭半天寫不完。
伍二甫看著那小子,白了一眼,也就是遇到他了。還給他看了一半的題。不然憑這小子的龜速,在考場上拿著卷子不得寫一天?
亥時末,伍二甫請的書生總算給他做完了題。出了客棧時,街道都已閉館。
隨從的小廝打著燈籠跟在書生后頭出了客棧。
客棧外,一個男子搓著手,不時向客棧里張頭瞅著。一見那書生出來,眼睛一亮,兩步上前:“宋兄。”
“胡兄怎么在這兒?”書生看著那男子的眼神帶著驚訝。這般晚了還在這里,是在等他嗎?
“可不就是在這里等宋兄的。”男子狡黠的看著書生,不安生的笑著。
“等我……等我作何?”書生站定身子,看著男子有些疑惑。
男子左右看了兩眼,又往邊角走了幾步。書生跟了上去。
男子這才壓低聲音問道:“我聽說宋兄在幫伍二甫做春闈試題,可方便給我寫一份?”
書生一愣,看著男子,思慮了一番才道:“那肯定是假的啊,胡兄怎么都信!”
“唉,宋兄曉得我的,資質平平,過鄉試都是僥幸。我也就是碰碰運氣,萬一是呢。反正靠自己,是肯定考不過的。若是宋兄愿意,我給十兩銀子做報酬。”
夜色涼如水,半空懸著的皎月灑下的光,給整個臨邑城鋪上一層薄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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