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平城鎮國將軍府,卓家主院錦華院中,主屋的錦簾撩起一邊,掛在一旁的銀鉤上。屋外艷陽高照,院子里頭一片綠意。主屋外的高樹投下一片綠蔭。蔭里的石桌上掉了片片葉子。
卓太爺坐在正屋中,雙手放在腿上,看著屋外的大樹,悠悠開口道:“兵部尚書的人定了。”
華太君坐在一旁,左手放在一旁的案上,右手捻著佛珠。目光看著大樹下的石桌。她回過頭,看了眼卓太爺:“是何大人吧。”
屋外有光影交錯,卓太爺沒有回華太君的話,只是定定的看著簾外的樹干,面無表情的道:“老二那邊,要敲打一下了。他總是站在他一個人的角度去想事兒,從未在想過自己是卓家人。有些事兒,按他這個做法,卓家遲早要出事兒。”
“幸好有老大在。不過他也的確要敲打一下了。”華太君說著,轉身看向身后的倚梅:“倚梅,去叫二老爺過來。就說我有事找他。”
“是。”倚梅點頭應聲,往屋外走去。
六月丙卯日,是卓家二房嫡長女卓夷柔的大婚的日子。時值六月初,整個卓家都準備著。二房尤是。院子里準備的事宜早早的便開始著手了,卓夷柔更是被關在屋子里頭寸步不能出的繡嫁衣。
卓子華彼時便正在跟何時討論著大婚的事宜。
卓夷柔出嫁孫家這事兒,對于主院那邊不是大事兒,也沒有想過跟孫家因為此事綁在一條船上。可卓子華不那么想。他只有這一個女兒。若是以此女為籌碼,便只能跟孫家同行。
這是他的意思,亦是二房的意思。
乍一聽到主院那邊的人找,卓子華皺了皺眉,亦跟了上來。
卓子華大步走進院中,低頭穿過錦簾,對著上面坐著的華太君、卓太爺行禮道:“母親,父親。”
“起吧。”卓太爺擺擺手,指了指旁邊的凳子。卓子華往旁邊退了兩步,坐在凳子上。
卓太爺看了他一眼,沖著屋中的丫鬟婆子揮揮手:“都退下。”
“是!”屋中眾丫鬟應聲,都紛紛退下。曹嬤嬤臨出前將門口的錦簾放了下來。
眾婢退下,屋中便只剩了卓太爺三人。室內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老二,你知曉今兒我跟你父親為何讓你來這一趟么?”華太君轉頭,看著卓子華先開了口。
“兒子愚鈍,猜不出父母親的用意。”卓子華在卓太爺跟華太君面前還是很老實耳朵。規矩的坐在凳子上回道。
卓太爺看著他,開口道:“老二,兵部尚書的人你知曉了吧。”
“知曉,工部右侍郎何文靖何大人。”卓子華從善如流的說著,眉頭卻是微微皺起。
“此前,你為何會舉薦宋大人?”卓太爺問的直截了當,他盯著卓子華,聲音有些沉:“難道在你看來,宋振東被提擢的可能性更大嗎?”
朝廷走向如此之明顯,除內閣外,六部唯禮部沈伯時附議孫相。其他的幾部除戶部蘇辛原和兵部外,三部有兩部大臣皆同鑒一人。且三司亦有涉足。都察院御史中丞劉文良與鄭田叔又是一路人。
在加上明獻帝的眼色……
若是說卓子華的確是認為宋振東的可能性更大,他卻是沒什么可說的了。愚蠢至此一根朽木了,他還能敲打什么。敲打木頭里面的螞蟻嗎?
卓子華抬眼瞥了眼卓太爺,復而低下頭去:“自然相反。”
“既然你能猜到了結果,為何還一定要沾這趟渾水呢?!”卓太爺眉頭倏的挑起。既然想的明白,怎么還要去橫著頭扛一扛呢。吃飽了撐著沒事兒干嗎?“還是覺得卓家的日子太平的你皮癢了?”
卓太爺說著,眼睛瞪著卓子華。
卓子華抬頭,盯著卓太爺,忽的提高些許聲音:“父親的意思,難道還去舉薦何文靖不成?”
“有何不可?”卓太爺說著冷眼看著卓子華:“圣上的態度已經那么明顯了,對于宋振東那是不可能選的,那你為何不能順手賣個乖,兩邊不得罪呢?”
卓太爺說的兩邊,便是蕭統、鄭少卿等人一邊,還有明獻帝一邊。常年朝堂的混跡也不是白混的,他深知如何看人心,也精于如何權衡利弊。
“兩邊不得罪?”卓子華皺著眉頭看著卓太爺:“那孫相呢?孫相那邊不是明晃晃的得罪了嗎?”
“得罪了又能怎樣?”卓太爺怒而反問道:“他一個被皇上所不喜的臣子,得罪了又怎樣?難不成你還把自己跟他綁在一塊兒,得罪了就不能繼續下去了”
“難道不是一塊兒的嗎?”卓子華說著,聲音小了些許,帶著疑問的目光看著卓太爺,不確定的問道:“難道我們和孫相不是一塊兒的嗎?”
在卓子華看來,卓夷柔和孫云舟的親事,就是兩個利益鏈的捆綁。如此一來,那父親的這話是什么意思?
“一塊兒?莫不是因為柔姐兒嫁去孫家你就以為卓家的立場跟孫家站一道了?”
“不是嗎?”卓子華看著卓順武,皺著的眉頭深了深。
卓太爺看著卓子華,氣的吹胡子瞪眼,好一會兒,將心里頭的怒氣平定了才道:“老二,我知曉你的意思。可你要清楚,柔姐兒嫁去孫家,不是因為我們卓家跟孫家利益的共謀。”
“若不是利益的共謀,那是因為什么?”卓子華看著卓太爺皺著的眉頭就沒有松開過。他沒有想到原來父親跟自己的立場想法都不一樣。
卓太爺看著他,也慢慢沉下了臉。沒有講話。
“因為什么?”一旁的華太君收回撐在桌上的手,坐直了身子,一手捻著佛珠子,緩慢而沉郁的轉頭看向卓子華:“老二,你以為我跟你大嫂拋下這張老臉跑東跑西不要臉的求孫家娶柔姐兒是因為跟孫家謀利不成?”華太君看著卓子華說著,其中‘求’字咬的極深。
“這般求來的親事,若真是利益的結合,那必定也是卓家為下的,只能當孫家的馬前卒。不成,又是威逼又是利誘又是死皮白臉的乞求,你還想跟孫家同為而坐?”華太君說著,看著卓子華冷笑一聲:“如此做,只是不為了柔姐兒浸豬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