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薄不知道怎么說,但他心里是覺得韓來活該,那是一定的。
既然想留著宋端在身邊,那人偶爾的小脾氣都忍受不了,別的也就免談。
只是杜薄看著韓來那痛心疾首悔不當初的樣子,心里有些好奇,臉上也多了些婦人扯舌的意味:“我說千年,那宋端九年前初進遙監殿的時候,你不是也不滿意嗎,各種挑肥揀瘦的,現在怎么……”
韓來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嘴里嘟囔著:“可是她辦事利落,可稱得力,我又悉心培養她這么多年,可以說是我最成功的……作品。”
“作品?”
杜薄被這個稱呼驚呆了,由此也不愿意安慰他了:“我看你還是饒了宋端吧。”
韓來一記眼刀扎在他的身上。
杜薄嘆了口氣,瞥著他的表情無法明說:“千年,你是真的惋惜宋端這樣一個得力干將離開,還是說……你根本就是舍不得宋端。”
韓來剛要開口,那人冒然揚聲:“你根本就是喜歡她!”
“我……”
韓來上次還可以言之鑿鑿的反駁,這會兒落了水,估計是被浸透了,腦子里面的想法也被洗滌了,杜薄這么一說,他居然猶豫了。
“九年啊,九年的朝夕相處。”杜薄像是抓到韓來的什么把柄一樣,“宋端能干又漂亮的,你心動了很正常。”
“你和羅衣成婚十四年了,你喜歡她?”
但是論起犟嘴,韓來顯然更勝一籌。
杜薄果然臉色一白,唰的打開折扇,心虛的扇著:“我夫人她……我夫人每日對我嚴加管教,我也很聽話的。”
韓來盯著他臉上的烏青:“聽話?今天是你為了哄她才辦的賞花宴,結果你還不是又去了春意樓去見那個平年,杜涼言啊杜涼言,你臉皮怎么這么厚。”
杜薄不服,立刻反駁道:“我今日去春意樓可不是為了尋花問柳的,上次宋端托我打聽的那個祈月,我今天是去打聽消息的。”
打聽消息偏偏要挑這種日子去嗎?
但是韓來現在已經不在乎這個了,他杵著膝蓋,瞧著那褥子上的花紋,思忖著杜薄方才的話,一直如一條緊繃之弦不曾纏亂的他,有些茫然。
是夜,宋端看著自己寫完的信紙,等著上面的墨痕干透。
一定要讓師父把那枚狐貍玉佩毀了。
——你不是要致仕嗎!你走!我答應你就是了!
不知怎的,腦海里韓來的怒吼忽然響起。
宋端疲憊的抬頭,奇怪,韓來好容易答應了她的致仕請求,自己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和輕松,反倒有些沉悶。
這么多年的朝夕相處,真的要結束了。
“姑娘,我回來了。”
素問從外面端了熱水進來:“本以為姑娘睡了,瞧著燭火還亮著,洗把臉快休息吧,都這個時辰了,再不睡明日又要起不來了。”
宋端微微皺眉:“公子這個時候才回府?”
素問搖頭:“公子在杜大夫那留夜了,怕姑娘無人伺候,便讓我先回來了。”
這是不好意思了嗎?
宋端心頭嘆了口氣,莫名有些煩躁。
“對了姑娘。”
素問忽然想起一事,有些唏噓的說道:“你還記不記得,白日里那曹家大姑娘身邊的……那個叫錦安的少年?”
如此大事她怎會不記得,宋端發問。
“我這么晚從杜大夫府上回來的時候,他居然還在那里跪著。”素問很是奇怪的講述著,“羅夫人攆都攆不走,任誰叫喊也不回話。”
宋端聞言蹙眉,也覺得怪異,白天的時候曹琦一口一個畜生的叫著,看來也是御史府里養著的下人,身手倒是不錯,就是殺氣太重。
“這個錦安不會也是曹琦的面首吧。”素問疑惑道。
宋端搖了搖頭,已經有些筋疲力盡,將干透的信裝好交給素問:“找鏢局最好的鏢師和趟子手幫我送,不必交給驛站那邊。”
往日里的來往書信都是靠驛站,這回要走鏢?
素問便知道這信的重要性,識趣的沒有問,接了信離開了。
宋端凈手后躺回榻上,捉摸著錦安,捉摸著曹琦。
這曹琦的父親是當朝御史臺大夫曹燮,位居極品,當年和老將軍在高穎之亂中勤王救駕,如今并稱趙國的肱股之臣。
若不是韓家有王室宗親這一脈,怕是要被曹家躍過去。
“御史臺,曹家。”
宋端呢喃著。
與此同時,御史府的南院落里,一道身影安靜的落在院中,錦安悄無聲息的站在一旁的槐樹下,瞥見一人腳步匆忙的闖進房內。
那是個體態驕矜的男子,大抵十八九的樣子,生的唇紅齒白,房內的曹琦正在換衣服,他絲毫不避諱,燦然一笑,連聲道:“姐姐!姐姐你怎么才回來!”
曹琦光潔的背落在眼里,細膩的像是打磨好的羊脂玉,肩頭圓潤,紗帛半纏在上頭,妖柔魅惑的很。
旁邊服侍的婢女見狀,一聲不發的低著頭走了出去。
月色垂冷,那婢女瞥了一眼槐樹下,錦安鷹狼一般的目光讓她一驚,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房內,有些慌張。
而房內男子目光如炬,竟然過去拽住了半落的紗帛,大膽的扯下來纏在了自己的手上,有些嬌俏的說道:“姐姐這一天去哪兒了啊?”
“杜大夫家辦了個賞花宴。”
曹琦對于他的越距行為并不生氣,反倒以很溫柔的口吻回答道。
這和白日里對待錦安的態度完全不同,槐樹下的那人耳朵靈光,聽到這兩人的對話,垂在身側的手不由得動了一動。
“祈陽是說姐姐離開那宴會之后。”
名為祈陽的男子盯著曹琦脖頸下的白皙,嬉笑著說道。
“不過是去坊市里逛一逛。”曹琦從一旁拿起一個玉釵子,“這是北坊匠樓的手藝,老師傅新做出來的樣式,拿去吧。”
祈陽接過,那玉釵做工jing巧,玉料選的也好,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你若是不喜歡,便可拿去送給你妹妹。”曹琦側過身,對著不遠處的銅鏡將自己的烏發全部放下來,如瀑布般順滑。
“喜歡喜歡。”
祈陽立刻收在袖子里,渾然從側面抱住曹琦,撒嬌似的玩鬧:“姐姐送祈陽什么祈陽都喜歡,虧得姐姐還惦記著我!”
而一旁的槐樹下,錦安的身影早已不見了。№Ⅰ№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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