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鴇子的聲音太響了,甚至可以說是像殺豬一樣,惹得堂中旁立的衙役們都皺眉直捂耳朵,更有甚者一記廷杖將她推倒,厲喝道:“好好回話!”
誰知這一下子好像捅了馬蜂窩,孫鴇子愈發叫苦連天,回頭看著那越來越多的百姓,連拍地帶磕頭的喊道:“誰來給我做做主啊!蒼天啊!這死了人都不管還哪有什么公道在世啊!難不成……難不成就因為我女兒是官奴……她這身世本就可憐了……到現在死了也沒人管!是我們活該啊!我們該死!”
“雖然這鴇子不是啥好人,但這姑娘的確可憐,這怎么能不管呢。”
“就算民事歸明鏡府,但這人都帶到眼前了,于情于理也該管一管吧。”
“是啊,拿律例出來壓人。”
“律例是保護我們的!不是來欺壓我們的!”
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百姓中忽然都開始打起抱不平來,更有甚者都開始不停的往里涌了,宋端被推搡著讓開,暗中去了后面。
“胡鬧什么!還不快給我站在外頭!”
有衙役們舉著殺威棒過來恐嚇,帶頭的絲毫不懼,按住那殺威棒,指著堂中趾高氣揚的薛府尹:“這也算是父母官了,殺了人都不管,你還管什么!”
“就是就是!難道都是白吃俸祿的嗎!”
百姓的憤慨山呼海嘯,薛府尹眼看著要鬧事,忽然在人群中瞥見一人,宋端陰沉的眼眸盯著他,使得他砰的一下坐起來,想起杜薄的交代。
薛府尹本想著既然不想鬧大,又不好推拒杜薄的傳話,那就把這件事情推出去就行了,但宋端突然出現在這里,怕是韓來授意,只好穩住所有人,硬著頭皮厲聲道:“升公堂!”
一陣嘈亂后,孫鴇子還在哀嚎,薛府尹猛地拍案:“本官要審!”
孫鴇子的聲音戛然而止,看了看薛府尹的做派,看樣子真要審了,這才將事情一本正經的道了出來。
“我這姑娘名叫祈月,也是牙行后取的藝名,我把她從寶封買來才半個月,她做的清倌兒,倒是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又彈得一手琵琶,虧得是官奴,從前在家里的時候怕也是細心教養過,買的時候花了我不少金銀,誰料想昨天晚上,我這姑娘說她身子不舒服,老早就睡了,可半夜的時候,我聽到她房里響,好像什么東西倒了,誰知道……”
孫鴇子險些說不下去,那眼底的驚恐倒是不假:“等我一進去她那屋,這孩子早就氣絕死了,那一地的血……淌的到處都是……”
“這個祈月。”薛府尹問道,“是你從寶封買來的?是哪處犯了錯的官家?”
說到這個,宋端也將耳朵豎了起來,結果可想而知,那孫鴇子搖了搖頭:“那牙行的人不肯說,我們買人來的,也不管那些,只要人俊聽話就行。”
“你可知道,私自買下流配的官奴是違法的。”
“知道是知道……但是那牙行的人說了……是赦了罪的。”
薛府尹冷笑一聲:“赦罪?”
被這么問,那孫鴇子瞬間心虛了很多,低著頭不敢看薛府尹:“……是。”
“官奴赦罪,按律例是要廢為庶人,那也是良籍,賣進牙行卻是賤籍。”薛府尹好歹也當差了這么多年,找出此事的疑惑之處,“你這不明不白的買了一個官奴回去,背后也不查個一清二楚,你讓本官如何給你做主?”
“我這……”
孫鴇子推了推祈月的尸體,又道:“可是民婦把她買回來,那是個活生生的人那……這么被人殺了……我也不好向她死去的爹娘交代啊。”
薛府尹說不上來這鴇子是有良心還是沒良心,便道:“你別著急,本官既然升了堂便不會不管,你到這里來撒野一通也鬧不出個一二來,你先回去,尸體就留在這里,等本官到時候聯系明鏡府,還要去你的春意樓查看查看。”
孫鴇子點了點頭,又捉急道:“可是你們這去了,那樓里的生意……”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想著生意!”
薛府尹厲斥。
孫鴇子忙不迭的俯身:“是是是……民婦知道了。”
薛府尹又望向人群,宋端已經不見了,略微松了口氣,剛要退堂,這府衙外忽然闖進來一人,哭嚎的聲響絲毫不比孫鴇子方才的低。
而本來要離開的宋端聽到這個聲音,瞬間警惕起來。
唐治!
果不其然就是他這個崽種,祈月是他心愛之人,出了事情,唐治一路從家里狂奔而來,直直的就要往里沖,門口的衙役立刻攔住他:“干什么的!”
唐治紅了眼,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掀翻那衙役!
當時要是有這個勁頭兒,也不至于在后巷被宋端痛打一頓還不能還手了。
眼看著要結束的事情又闖進一人,薛府尹連忙讓其余人按住,而唐治撲到在祈月身邊,瞧見她的死狀,哭的是痛心疾首,如喪考妣。
有人認出來,小聲道:“這是……唐治吧。”
“好像是唐院首的大公子。”
“這怎么回事?”
“還能怎么回事,這唐治是恩客唄?”
“這清流官兒家里還能出這么個風流種?”
唐治哭的前仰后合,看的孫鴇子都愣住了,忙轉頭對薛府尹道:“大人……這是民婦女兒的恩客,祈月為了他,就連其余的客人都不見了。”
忽而想起什么,這孫鴇子一把攥住唐治的領子,破口大罵道:“是不是你個小兔崽子!是你殺了祈月!你成日里翻墻摸黑的來見她!我方才看那屋子里面的窗戶也開著!只怕就是你!你贖身不成!你來報復她!”
此話一出,人群炸沸。
宋端緊皺眉頭,暗覺此事不妙,趕緊先行離開。
而屋里,唐治聽到這話狠狠啐了一口孫鴇子:“你個老貨胡說什么!我是真心喜歡祈月的!我怎么會殺她!”
孫鴇子咬牙切齒的,瘋狂的廝打著唐治,那人被打急了,也拼命的還手,兩人就這樣在大堂里扭打在一起,罵叫聲連連不絕于耳。
一團亂時,薛府尹終于忍不住,再次拍案道:“胡鬧!擾亂公堂!給我打!”№Ⅰ№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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