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太醫館的時候,程聽正守在面前,瞧見宋端急匆匆而來,她臉上還帶著擔憂的淚痕,往前緊走兩步:“端午姐姐。”
“人怎么樣了?”
“還沒醒,不過刁御醫說沒什么大礙,已經行了針,半個時辰內就能醒過來。”
宋端進屋去,瞧見躺在偏殿里的岑越,那人左邊臉有一道很深的擦痕,下巴上也有擦拭過后留下的血跡,雙目緊閉,眉頭卻皺著,看起來很痛苦。
刁御醫瞧見宋端,忙躬身道:“宋御典放心,岑御典沒什么大礙,只是受了沖撞和驚嚇,等下就會醒過來的。”
“還請大人悉心照顧。”宋端說道。
刁御醫應聲,轉身去準備湯藥。
“到底是怎么回事?太仆寺的馬都是經過專人培養的,又都是賀逸明從小一手養起來的,合該親人才是,怎么會無端沖撞?”
宋端問及。
程聽也如實答道:“上午的時候越姐姐和羅清逸去太仆寺找賀牧監,想要詳談聯名一事,結果被人告知,說賀牧監不在含光殿,而是在馬場,鄭國前些時日進貢了三匹上好的騰云駒,越姐姐便去了,誰知道曹純也在,她因為備選落選的事情和羅清逸吵了起來,兩人爭執間聲音太大,驚到了其中一匹騰云駒,直接就沖著越姐姐沖撞過來了,她躲閃不急,直接就被撞飛了。”
“羅清逸也在?”宋端喃喃道。
“賀逸明這邊本是越姐姐自己處理,但羅清逸邀功心切,非要跟著去,這才釀成大禍。”程聽癟嘴。
“羅清逸和曹純人呢?”
“羅清逸回上御司了,曹純這會兒……”程聽算著,“應該還在馬場。”
宋端聞言,挽了挽袖口,說道:“你守好岑越,我過去一趟。”
“端午姐姐。”
程聽有些不放心:“聽說那騰云駒性子奇烈,越姐姐都受傷了,你還是別過去了,這件事情讓郎君出面就是了。”
“公子在前朝和匡王他們打擂臺,這臺下之事不便驚擾。”
宋端說罷,辭別程聽趕去馬場。
上牧監的馬場設在皇城東面三四公里外的一處空曠之地,大抵半個時辰后,宋端來到那馬場外面,守著的侍衛瞧見,上前道:“見過宋御典。”
宋端從馬車上下來,眼睛瞧著那極廣闊的場地里跑著的駿馬,問起曹純,那侍衛依言答道:“曹姑娘還在里頭。”
“她今天怎么會來這兒?”
“聽說是從御史臺過來的,我們也不敢攔著。”
侍衛一臉為難,宋端也沒再說什么,曹純是曹燮的掌上愛女,這世家之首的千金明珠,何人敢在上頭蒙塵。
“罷了。”
宋端讓侍衛打開門進去,走到場邊瞧見一匹正在低頭吃草的馬,身上的裝備倒是齊全,一看就是剛弄好的,她躍身而上,那馬猛地抬身長嘶。
侍衛嚇了一跳,又不敢冒然上前,卻見宋端勒緊韁繩,雙腿夾緊馬肚,用力的往旁邊一拽,那馬頓時安穩下來,搖了搖頭,在原地轉了兩圈。
侍衛欣喜:“御典好厲害。”
宋端回以輕笑,騎馬趕去賀逸明和曹純之處,距離不遠,很快就見到那紅薯大小般的兩個人影,加快速度,瞧見那一襲藍衣的曹純,微瞇雙眼。
曹純正在和賀逸明閑談,臉上笑吟吟的,忽聽身后有聲音,回頭卻見一人一馬沖自己疾馳而來,嚇得眼睛瞪大,身子僵硬在原地。
賀逸明也大驚失色。
“吁——”
即將撞到曹純的時候,宋端提起馬韁,停在近在咫尺處。
她動作干凈利落,飛起的衣袂和裙擺像是天邊吹散的霧,神色傲然,居高臨下的樣子頗有威嚴,看的賀逸明興趣盎然,咧嘴笑開。
曹純嚇得雙腿一軟,瞧著眼前碩大的馬鼻孔,她聞到呼出來的臭氣,趔趄著往后退了幾步,怒火直接沖上心頭:“哪來的訓馬女!敢冒犯本小姐!”
賀逸明在旁忙道:“姑娘認錯了,這位是遙監殿的宋女史。”
曹純聞言,轉怒為笑,恭敬的向那人行禮。
宋端按理來說要下馬,但卻在馬背上無動于衷,她斜睨著曹純,賀逸明是要聯名的人,這曹家小妹無端跑來,只怕是想要從中作梗。
曹純對于宋端的行為有些不快,抬頭笑道:“臣女還是第一次見到宋女史呢,女史果然如傳言般英姿颯爽,臣女佩服,只盼能成為女史這般的人物。”
“曹姑娘也不差。”
宋端毫不留情的笑道:“若不是羅清逸,不也是差一點就進了遙監殿嗎?”
曹純臉上的笑果然僵硬了許多,對宋端開口也沒那么守規矩,淡淡道:“臣女是覺得可惜,這名額被別人頂替了,不能和女史一同在遙監殿共事。”
“曹姑娘德才兼備,又是上御司的掌內女史,前途不可限量,不必拘泥于一個小小的遙監殿。”宋端道。
“是啊。”
曹純意味深長道:“臣女是家里頭的嫡出女兒,身份在這靖安城中不免金貴,倒也不愁出頭之日,所以這次就當是讓給羅清逸了又如何,也算是給了羅尚書一個面子,她養了一個愛出風頭的姑娘,難免會擠兌旁人。”
這話說的有趣,一個未出閣的官眷,口口聲聲說給一部尚書的面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只怕曹燮將她嬌慣的太過分了。
就連賀逸明聽到這話,也似笑非笑。
“姑娘說的是。”宋端不作回應。
“只是不想遙監殿的門檻這么低,什么貓三狗四的人都能在里面任職,韓郎君是什么人,王氏宗親,太行將軍之后,這樣天縱英才的身邊,豈能容下羅清逸這樣的淺薄泛泛之輩。”曹純意有所指,“宋御典,您說是不是。”
賀逸明臉色一變。
誰料宋端微微一笑,眼角閃過些許輕薄,俯首道:“曹純,你自以為仗著曹家嫡女的身份,加之牙尖嘴款便能占盡先機?”
曹純斂眸。
宋端繼續道:“不論是你還是羅清逸。”停了停,“公子的身邊,只有我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