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風雨飄搖,吳玹正在房里繡著衣裳,聽著那窗框咣當,院內的沙沙樹響,不安的看了一眼外頭,又聞寶兒的喊聲,急忙站了起來。
寶兒打開門進來,又以迅雷不及言之勢將其合上,生怕外面的雨打進來叫吳玹著了涼。
吳玹瞧著她一身的水漬,忙掏出帕子給她,擔憂道:“你這大晚上的做什么去了?小心著了風寒。”
“無妨。”
寶兒笑嘻嘻的擦了擦頭發,咕噥道:“倒是不冷,就是風大,奴出門的時候帶了把花傘,結果被吹飛了。”
吳玹撲哧一笑,重新坐回到繡繃前。
“趕緊去換身衣裳吧。”
她叮囑道。
“哎。”
寶兒應了一聲,轉身要出去,吳玹趕緊叫住她,指了一下里屋:“就去我那里挑一身趕緊的先換上吧,別冒雨再出去了。”
寶兒嘻嘻一笑,連連道好。
進去里屋挑著,還故意揚聲道:“那奴可隨意挑了,到時候穿出來要是比夫人還好看,夫人可別見怪。”
吳玹縷著那金線,哭笑不得的說道:“好,隨你挑就是了,要是咱們寶兒當真人靠衣裝,不可方物的,我和殿下就要給你嫁人去了。”
屋里傳來寶兒的抱怨:“夫人就會說笑,奴才不嫁人呢。”
吳玹回頭笑道:“不嫁人,難不成還伺候我一輩子啊?”
“那是。”
寶兒挑了一身素凈的衣裳,是吳玹平日不愛穿的那件,一邊系著扣子一邊走出來,信誓旦旦的說道:“奴就要伺候夫人一輩子,等咱們搬去了北東宮,也要讓奴看看那宮里什么樣兒。”
寶兒是府上配的丫頭,自然沒去過宮里。
平日里吳玹出行,也是不愛帶丫鬟的。
“好好好。”
吳玹說道:“你快坐下歇一歇吧,那里有茶,緩緩身子。”
寶兒點頭,乖巧的坐在一旁,瞧著對著燭火傳針的吳玹,那人瞇著眼睛,眼角都熬紅了,忙道:“奴來吧。”
“不必。”
吳玹說著,瞪眼往前湊了湊,這才把線穿了進去。
只是靠著燭火太近,她不舒服的眨了眨眼睛。
“夫人,要不就先別繡了。”寶兒歪著頭,打量著那繡繃,“奴瞧著殿下素日喜歡純白,衣衫上也少有花色。”
“那是從前,眼下殿下身份不同以往,身為一國太子,總不能一直不穿繡花衣裳啊。”吳玹手里頭繡著蟒紋,嘴上淡淡的說道。
寶兒也覺得有道理,沒再說什么。
“只是,這都幾時了,殿下怎么還沒回來。”
吳玹又瞥了一眼窗外,眼瞧著雨越下越大,有些不安生。
寶兒知道他是擔心川王,便安撫道:“夫人別擔心,殿下是和韓郎君一起去的,這雨如此急,怕是留在善緣寺了,等明日雨停就會回來的。”
吳玹聞言,也沒多想。
寶兒看著她飛針走線,動作麻利,繡出來的花樣兒栩栩如生,不由自主的感嘆道:“夫人的手可真是巧,比杜大夫家的那位夫人厲害多了。”
羅衣嗎?
吳玹偷笑一聲,卻還是說道:“別胡說。”
寶兒吐了下舌頭,縮脖子一笑。
“羅夫人雖然拿不好這針線,卻耍得來刀槍。”吳玹垂眸道,“女子習武啊……”若有所思道,“真是厲害。”
寶兒想了想,附和道:“是啊,宋女史也一身的好本領呢。”捧著手略有向往的說道,“就連男子也不敵,奴要是也有這本事就好了。”
吳玹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后溫和的笑道:“你以為,這一身的好本領是靠嘴上說說就能來的嗎?”回憶起一些事情來,“誰人不是一身的傷痕,我瞧那宋女史的手心,全都是陳年的薄繭和舊疤,哎,常人所不能及,也是常人吃不了的苦。”
寶兒也由衷的佩服,見吳玹又揉了揉眼睛,忍不住道:“夫人,還是停一停吧,這件衣服也不著急送給殿下。”
“明日就是冊禮了,錦上添花嘛。”
吳玹揉了揉酸澀的脖子,聲音略帶疲倦的說道:“無妨,我已經都繡完了,只差這最后一下了。”
寶兒笑道:“夫人對殿下還真是用心呢。”
吳玹輕笑,主仆二人在這房中靜靜的坐著,不多時,這最后一處也全都繡好了,將衣裳從繃駕上取下,打量兩番,松了口氣。
伸手在上面摸了一模,指尖傳來鉆心的痛,忍不住輕嘶了一聲。
寶兒有些困了,聞聲驚醒,忙過去接過來看,只見吳玹的左手指腹上扎了個小口子,殷出了好大一滴血來。
“把針留在衣裳里頭了吧,夫人小心那。”
寶兒有些責備,用指尖掐出那根針,小心翼翼的放好。
吳玹拿回來在嘴里吮吸了一下,又拿在眼前看了看,那傷口處還在緩緩的滲血,三息后就又凝出一滴鮮紅來。
她盯著那血珠,有些失神。
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擂鼓一般。
覺得頭頂有些沉沉的壓下來。
突然,院里傳來相兒撕心裂肺的呼喊聲!
吳玹猛地轉頭。
寶兒想要去推窗子,卻見吳玹快步沖了出來,她嚇了一跳,外面可還下著黃豆大的雨呢,無奈的扯過外衫追了出去。
“夫人您小心著點兒!”
寶兒有些追不上那人。
吳玹心里空嘮嘮的,相兒的這一聲讓她愈發惶恐,跑進院子里,瞧著那個站在原地,一身頹色,雙眼刺紅的小廝,她微咽了下口水,衣裳在跑出來的一剎那就濕透了,耳朵里飄進雨水,呼啦啦的。
相兒哭腔著,這暴雨如篩,他撲倒在地,哀嚎著。
“殿下!殿下……出事了!”
吳玹猛地趔趄,趕來的寶兒連忙扶住她,看了看相兒,也害怕起來,對著喊道:“殿下怎么了!”
相兒不敢抬頭,悲痛的聲音比這雨聲還要大上三分。
“殿下過身了!”
他嚎啕道:“午后殿下和韓郎君去了善緣寺,那里傳來消息,說殿下倒在了祈福堂,被發現的時候已經……閉氣了啊!”
轟隆——
頭頂雷聲滾滾而過,吳玹只覺得眼前一黑,四肢百骸的血霎時間被抽干一般,往前踉蹌了幾步,掙脫開寶兒的手。
那人看著她登時煞白的臉色,心痛萬分:
吳玹疾跑幾步,嘴唇微顫,到了大門口晃了晃,噗通一下跌倒在地,凈白的裙擺被泥水染濕,睫毛激顫兩下,不省人事。
那兩人呼喊著,狂奔過去!
天還沒亮,川王在善緣寺暴斃的消息就像是疾風一般,傳遍了整個靖安城,霎時間一片震驚,人心惶惶,悚害的很。
百余個坊市沸沸揚揚,走街串巷的議論著。
圣人不是沒死過兒子。
圣人有九子,三十余年間各種原因死了六個。
只剩下靖安城的兩位,和行宮的九王。
可是這次不同,死的是將要立太子的川王。
事出突然,又在這節骨眼兒上,不由得讓人紛紛揚揚。
怎么會這樣?
朝廷也亂了,一行人在建武宮前的廣場上吵嚷,儲君在立國本前一夜暴斃身上,任誰也說不過去。
況且也沒聽說川王有什么急癥,這其中必有蹊蹺。
只是這個時候,誰也不敢胡說八道。
廣場上,有人抱頭痛哭著,嚎啕聲不絕于耳,有人臉色慘白,攥著拳頭左顧右盼,還有人事不關己,捧著笏板目視前方。
各色各異。
各懷鬼胎。
川王死了,就只剩下一個匡王。
這來日的北宮東之主。
再無第二人選。
只是今早匡王也沒有來上朝。
李鶴鳴急喘著氣,憤怒險些燒著了他,川王之死必有疑云,可事情已成定局,咬了咬牙,目眥欲裂。
再看不遠處的張炳文,卻是一愣。
這人的表情也難看的很,抱著笏板想著抱著孩子一般不肯松,他連翹起來的胡子都不伸手捻了,動了動嘴唇,上頭盡是死皮。
張炳文此刻可謂是膽戰心驚。
卻又不能表露出來。
他實在是沒想到,曹燮會把事情做的這么絕。
當日韓來那個臭小子公報私仇,一篇冊文許多遍也不過審,他還找到曹燮抱怨來著,那人只是說道,事已至此,受些為難也無妨。
曹燮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聲音幽幽卻又暗含深意。
說了句,來日方長。
張炳文那時還不明白這句話,以及那語氣的意思。
沒想到。
沒想到……竟然要謀殺皇儲!
即便是他也害怕了。
曹燮居然這么膽大包天,更沒想到的是,這世家之首,勢力居然可以大到對抗皇威!
可是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禮部尚書,這件事情就算不摻和,來日圣人要是真的追責下去,動不了曹家,必定會用自己開刀。
曹燮啊曹燮,你個老王八蛋。
張炳文想著,繃著的身子松下來,失力的嘆了口氣。
季青云聞聲瞥眼,他的表情也十分不好,他和張炳文一樣,心里認定是曹燮搗的鬼,卻也震愕不已。
不曾想曹燮為了扶持匡王,居然下這么大的手筆。
遙望天空,一場雨過后,積水遍地,那天空仍被濃云籠罩著。
只是,早已經過了朝會的時間。
左內監還未傳召。
“娘娘!娘娘!”
長楊宮里,薛姑姑抱著跌倒在地的卓皇后,她自是淚如雨下,懷里的卓皇后周身冰涼,像是身處地窖之中。
宮女傳來消息的時候,她只覺得腦袋里面刺刺的痛,轉頭皺著眉毛,輕聲呵斥著胡說什么。
可是當那宮女再次哭著喊著……
卓皇后的腦袋里像是開了火炮,轟的一下,整個人都被炸的破碎斑駁,直接倒在了地上,渾身的筋像是被人抽出去,她顫抖著手,連手指都不能自如的張開。
薛姑姑哭著說道:“娘娘!娘娘您醒醒!”
卓皇后看著那雕梁畫棟的房頂,何曾想到,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親生兒子,居然這樣橫死了。
腦海里一時間被錯愕和悲痛占據,一滴眼淚未掉,可心里的傷卻早已經聚流成河,她喃喃道:“元白……我的元白。”
薛姑姑是她的陪嫁,瞧著卓皇后如此,心如刀割,看著那個跪在殿中哭的肩膀直抖的小宮女,罵道:“死丫頭!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宮女也哭咧咧的說道:“殿下昨日午后和韓郎君去了善緣寺,而后韓郎君回府上取了什么東西回來,就瞧著寺里的小和尚還有太蟬住持都倒在了院里,而殿下……殿下躺在祈福堂,已經閉氣了啊!”
她最后一句話是嚎啕出來的。
這一聲像是柄刀,狠狠的將卓皇后單薄的身子戳穿,胸口處早已經是鮮血淋漓,她的指甲在冰冷的地磚上折斷,指縫里流出血來。
薛姑姑忙攥住,頭一漲一張的,像是被錘子敲打。
“怎么會……殿下怎么會。”
薛姑姑近乎失聲。
卓皇后弓著身子,終于涌出淚來,仰頭嘶喊道:“元白——”
今日出了這樣大的事,圣人并沒有召集朝會,只是下令讓十六衛將川王的尸身帶回宮里。
從賢慶門出來后,杜薄忙不迭的趕回了家中,羅衣得知了消息,正在府上等他,瞧見府門處的杜薄,她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
“夫人!”
小蠻連忙跟上:“您小心肚子里的小主子!”
羅衣充耳不聞,川王的死訊傳出來后,她震驚不已,更覺得山雨欲來風滿樓,整個人畏懼不堪。
此刻看到杜薄,那素日最瞧不起的書生,卻仿佛自己的主心骨,茫茫然的跑過去,慌亂道:“杜薄。”
杜薄眼中一動,忙接住她,看著羅衣慘白的臉色就知道嚇壞了,伸手摟在懷里,一言不發。
羅衣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糟亂了一天的心終于稍微安定,抬起頭來對視著他漆黑的眼,干澀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薄心里痛極,更是恨極了。
他咬緊顫抖的后槽牙,安撫著懷里的妻子。
“看來有條狗急得跳墻了。”
杜薄切齒道:“三殿下一死,咱們也……大禍臨頭了。”
羅衣眼中顫栗。
下意識的把他抱得更緊了些,杜薄一愣,低了低頭,竟不知道素來強悍的羅衣竟然也會怕成這樣,是因為懷了孩子后為人母的殫jing?還是…到底是自己的妻。
“別怕,你先在府上,我去一趟將軍府。”
杜薄說著,目視前方,瞧見不遠處站著的,一臉繃緊的羅老爺子,那人凌眉倒豎,點了點頭。
杜薄輕輕頷首,松開羅衣正準備出去,瞧見院門處有人過來,竟然是常庭的龜奴六子。
他帶了一個木箱子,瞧見杜薄松了口氣,又連忙看了看四周,似乎生怕路上路過的行人瞧見自己在和杜薄說話。
“公子啊,您總算回來了。”
六子將箱子放在門口,有些苦澀的笑道:“這些年來,多謝公子照顧我們常庭的生意,您這身份,其實也不便總出入那風月場合的,這些是您送給柳娘的物件兒,她說她一個肉妓不配收公子的東西,就讓小的都給您送回來了。”
杜薄眉間緊皺。
這才事發,就急著和自己撇清干系嗎?
六子干澀的笑道:“公子無事的話……那小的就先走了。”
杜薄怒意橫生。
可又知道是自討苦吃。
這些因利而來的東西,最后必定會因利而去。
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可是真的發生的時候,卻讓人難以接受。
罷了,都是自己活該。
杜薄強壓著怒火說道:“滾。”
六子如臨大赦,忙不迭的點頭道:“是是是,小的這就滾。”
說完,像是逃離地府一般的跑了。
杜薄沒敢回頭,他不敢對視此刻的羅衣,深吸一口氣,快步出去。
昨天還門庭若市的將軍府,此刻冷清的像是棺材鋪,就連路上的行人見到都繞著走,杜薄趕到的時候,那大門緊閉,只有門子守著。
瞧見杜薄,門子連忙將府門打開,說道:“大夫您來了。”
杜薄一邊往里走一邊問道:“韓千年呢?”
“公子一早才回來。”門子有些焦慮的說道,“看著……不好。”
廢話。
韓來和川王可是竹馬之交!
杜薄二話不說的去了長鯨居,路上聽說尤氏夫人已經哭的背過氣去,直呼白發人送黑發人,還不如當初讓自己死了,好給川王一條活路。
杜薄聽見這話,心里一剎那空懸。
當初要是尤氏夫人去了,至少川王還能活命。
沒想到,竟然是一命抵一命。
沒有敲門,直接進了長鯨居,站著的宋端聞聲回頭,瞧見杜薄,動了動薄唇,沒有開口。
杜薄轉頭,看著案前的韓來,他狼狽不已,渾身的衣裳被昨夜的風雨打濕還沒有干透,臉色慘白,唇角還有血跡,眼底腥紅,一言不發。
“千年。”
杜薄輕輕的喚了一聲。
韓來雙手墊在下巴上,眼神直鉤的盯著空蕩的筆架,那上面的毛筆都被借給川王,不知道這人畫沒畫完,就這樣突然的死了。
“為什么……”
韓來聲音細微,嗓子啞的厲害,那語氣充滿著不甘和疑惑。
“為什么會如此,明明只差一步。”
韓來抬起頭,眼睛盯著杜薄,可腦子里面卻全是川王死時的樣子,神色痛苦的倒在地上,就像是做了一個噩夢。
可是噩夢只要晃一晃就能醒來。
川王卻永遠身處噩夢之中了。
“是曹家動的手。”杜薄含恨道。
韓來充耳不聞,整個人像是魔怔了一般,捧著自己的腦袋,嘴里念叨著:“一步之遙,我承諾過元白……要輔佐他千秋萬代……”
君無歸處,何以為臣。
“可是……”
韓來和痛苦糾纏不清,血紅的眼睛眼淚如注:“可是……”
宋端想要說話,貝齒卻突然打架。
“公子!”
她忍住喝聲。
韓來猛地看她,那淚水順著臉頰流至下巴,在青紫處懸著,啪嗒一聲落在空白的宣紙上,殷出一片深色的痕跡來。
“都怪我……”
他說道:“我昨晚要是不走的話,元白也不會出事。”
韓來說著,齒關間有血沫涌出。
他心里恨的像是鬼無常。
“千年,這不怪你。”
杜薄說道。
宋端忍不住上前去,將他摟在懷里,韓來緊緊的抱住他,宋端暗驚,他抖得幾乎要抱不住。
“端午……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把元白留在那里……”
“公子。”
宋端低頭冷冽道:“曹家動了殺心,就算沒有昨夜的事情,他們也必定會在他處對三殿下下手。”
這一局,趙元白必死。
“你若是留在昨夜,只怕死的就不止三殿下……”
宋端說到這里,已經不能再說下去了。
若是韓來也死了。
韓來也死了……
她閉上眼睛,漆黑中,前世的幻想大片大片的閃過。
還好韓來沒事。
宋端由不得此刻的自私想法,將手臂越環越緊。
她絕對不允許韓來再出事。
‘砰——’
曹純幾乎是把木門踹開的。
堂中的人齊齊回頭。
曹純神色忐忑,多有慌亂,在門檻處停滯不前。
堂內,曹琦緩緩的瞥眼過去,她端坐在旁,氣態泠然,大紅的衣袍仿佛漫過來的花海,淡然道:“小妹這是怎么了?”
曹純眨了眨眼睛,看向座上的曹燮。
曹燮的臉像是沉湖的鐘。
那暗暗的眸子在難以察覺之處閃爍著的光。
“純兒,我和老大他們還有話要說,你先出去吧。”
曹燮的聲音貼地而來。
曹純的手在袖子里狠狠的抖了一下,她下意識的捻了捻,刺涼的手心里滿是潮汗。
曹行垂眸,平靜道:“純兒,出去。”
曹純看著這碩大的堂屋,里頭的三個人似乎天高水遠,自己離著他們像是無法企及的距離,那樣的肅穆可怕。
燭臺上的火苗仿佛活了過來,搖曳著影子在墻上,鬼魅一般張牙舞爪著,無聲中又隱隱聽到尖叫,用火辣的光,將那三人籠罩在其中。
“是。”
曹純用氣聲應了一句,轉過身,將門合上。
輕輕一聲。
她磕磕絆絆的下了臺階。
門里是地府。
門外才是人間。
曹純往絳雪軒走著,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站在院門里,那拱形的墻咬著她小小的身子。
片刻才扶著墻壁,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原來,瞞著自己的事。
竟然。
是謀殺皇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