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子伸出手:“留弟的回信給我,有便人就帶去。”
“她一下午沒寫好,怪上姑少爺旁邊打擾,說晚上清靜好好寫。”
房中先有話語,再就無聲。良月和畫角上夜,聽著房中細細碎碎聲音,良月面色潮紅,也在想少夫人成親三個多月,她還沒有身子。
第二天留弟送信來,安公子又犯咳喘在房中,睡在床上聽到外面姐妹嘰嘰噥噥說話。
“這話可不許寫上去?”蓮菂指著信中寫的:“不許找混帳女人,”這話不好。留弟不覺得有什么:“這句多好,姐姐說過,認識混帳女人的就不是好人。”
“改掉它,讓人看到笑話你。你呀,這學白上了。”
留弟提筆寫信,還在問:“真的要改?”蓮菂撲哧笑:“昨天公子還說,該給你說婆家了,你要找個不找混帳女人的才行。”
“我不正在交待他。”留弟飛快回一句話,安公子先是一笑,再就皺眉,這孩子說話全沒有分寸。
不多時信改好,蓮菂笑個不停:“放在這里,等干了我給公子,帶信的人呀,公子才認識。”留弟放下信出去,安公子在房中喊:“我醒了,是誰在這里?”
“給你看這個,你可不許笑。”蓮菂把信遞過來,安公子掃上一眼,這信就看完。他還真沒笑:“你要說說她,這樣子可怎么行,跟你似的,一開始來就是野人一個。”
信上只有十二個字:“一人去,一人回。多一人,勿帶回。”這意思真是簡單明了,安公子看不下去,這學上的出成績。
“本來就不是小姐,”蓮菂把信折好放下來,對著安公子頂一句。安公子輕咳兩聲:“以后有孩子,就不能管給你管。”
一句話能讓人心情不快的人,非安公子莫屬;蓮菂轉過身子嘀咕:“要是不能生呢,更不用管。”安公子哼上兩聲,這一句話也聽得他不舒服。
“你就成天不能生掛在嘴上,”
“我喝了多少藥下去,那藥什么味兒,你怎么不嘗嘗,有這么著急嗎?”。蓮菂就頂他。
安公子被頂得一樂:“我當然著急,除了你,別人都著急。”蓮菂坐下來:“別人都著急呢,姑太太七太太四太太一堆太太著急呢,還有繡香姑娘……”
“你這樣照看病人,從來奇怪。”安公子忍不住笑,拉著蓮菂衣服突然動心:“過來到床上來,我們慢慢的說。”
蓮菂劈手奪袖站開:“我照看病人呢,我要好好照看你。”往房外看看:“晚上我睡外面去,你要什么就喊我。再不然,讓良月睡在這里,我也可以一夜好睡。”
“去吧去吧,你這壞丫頭,你睡旁邊我哪能睡著。”
蓮菂扮個鬼臉兒:“夜夜累你睡不著,真是對不住。”只顧著搶話,不防備說出來自己先難為情。安公子要笑:“你也知道我夜夜睡不著,是你累的。”
聽話的人轉身已經出去了,外面冰雪寒冷,蓮菂面上發燒。錦帳里晚晚鴛夢沉氤中,公子初嘗樂趣,自己把持不住就怪別人。
這離過年沒有幾天,外面鞭炮聲不斷。蓮菂是夜真的睡到外間去,安公子也沒有喊她。兩個人是不是都一夜好睡,那就是自己才知道。
新年很快就到,晚上夫妻捧著手爐站在廊上看放煙火,蓮菂偶然回頭,看到安公子眼睛只看著院中奔跑的孩子。過年無大小,宅里又煙火鞭炮不斷,這些家人的孩子們多跑來玩。那炯炯的眼神盯著幾個調皮的孩子,蓮菂告訴自己,我不用不舒服。
睡下來又是一片溫存,安公子輕輕的喘息聲未定,他的心思又走了神。蓮菂不能看他面上期待的笑容。這里才全是野人,成親不是為感情,成親不是為夫妻相伴。蓮菂翻身面往里面,身后公子又貼上來耳語:“孩子會象你還是象我?”
“不知道”蓮菂兇巴巴回上一聲,把被子拉好,一個人生悶氣。
二月里池子里化凍,天氣依然寒冷,安五石雕一樣坐在冰涼的亭子上,對著池水發呆。“你不用擔心,倒發上呆了。”安三過來踢了安五一腳,才把安五踢醒了。他用力點頭:“我不用擔心了。”
安三又加上一句:“早就讓你不要擔心,我就沒聽說打傷人不懷身子的。”安五反唇相擊:“不是你動的手,你當然說風涼話。”
引得安三笑一笑,低聲道:“不過我聽說受內傷的人,生孩子……”遇上安五殺人一樣的眼光,安三停止玩笑:“開個玩笑,讓你松泛松泛。”安五握緊拳頭瞪圓眼睛:“不看從小一起長大,我就揍你。”
往房里來安三暗暗好笑,少夫人有身子,安五可以丟下一塊心病。從少夫人成親滿月后,一家人都急,安五背地里內疚得不行,這塊心病可以解開。
走到房里去回公子話,安公子看到安三來就走出來和他低語。“史大郎說公子要去,船只隨時有。”
安公子聽過點頭,回到房中來陪蓮菂。蓮菂正不耐煩:“白天不用陪我,我不是小孩子。你在這里,招來人鶯聲燕語,我怎么休息?”
“鶯聲燕語?”安公子在她頭上敲一下:“二月天里,哪里有。”蓮菂哼一聲,到處都是。摸摸自己的腹部,要有孩子了,象是心情和以前不一樣,只想和人吵一架。
“你攆我走,明兒晚上我外面睡去,”
“去吧,別進來煩我就行。”
安公子笑嘻嘻,把臉貼到蓮菂后背上象個孩子:“那后天呢,以后呢?”蓮菂把身子睡平,一只毛手毛腳的手又伸過來,伴著嘻笑聲:“讓我摸摸。”
安老夫人也來交待安公子:“不要累她,不要煩她。”安公子答應著出門,今天晚上我就不在家。從祖母房中出來,沒走兩步又遇到母親,安夫人也笑容滿面對兒子道:“讓人給你收拾房間,分開睡幾天。讓丫頭們侍候你。”
無精打采出門的安公子鬧不明白,窮人家里遇到這樣,當相公的是不是睡外面野地里。好在我們家,還有房子給我睡。
要打發兒子和媳婦分房睡的安夫人,來看安老夫人而且邀功:“我讓佶兒重新收拾房間睡去,免得他煩到蓮菂。”安老夫人笑著道:“你也看出來了,這些親戚們,這意思打了這些年。現在當然更要多進來。”
以前是香餑餑的安公子,因為太受人惦記。在妻子有孕后,成了人人攆的對象。晚上不能來,白天跑來:“菂姐兒,我不在家,你會不會想我?”
“不想。”蓮菂緊皺眉頭,絲帕從嘴上移開一會兒,就伏著身子要吐。安公子給她拍著背:“真想狠拍兩下,你不想我,我出去一年兩年不回來。”
吐得七葷八素的蓮菂眼淚都能吐出來,只是擺手不讓他拍。吐過歪在床上難受得直想哭,而且要找人吵架:“我要睡覺,你出去。”
白天把安公子趕出去,夜里他又溜回來。要當父親無限新奇,就要離開更是眷戀。安公子半夜三更跑回來上床去。蓮菂正左歪右斜找合適的姿勢睡覺,要側著身子睡,身后又要依靠,睡夢中覺得身后有東西靠,就靠著睡過去。
早上起來安公子麻了半邊身子,蓮菂只看他一眼:“外面睡不舒服嗎,”揉著自己身子的安公子笑逐顏開:“等我走了,找我也找不到。”
“你要去哪里?”蓮菂隨口一問,安公子人又貼過來:“你攆我,我就走。先去京里一年攻書去。我清靜你也清靜。”
蓮菂皺眉撫著肚子,其實是懷孕的人有人初期胃會不舒服:“京里看書是清靜。”
“你吐成這樣,我不放心走。”安公子說得是實話。蓮菂沒好氣看他:“公子是才子,這個書上沒有。我吐成這樣,上年紀的媽媽都喜歡。”
磨磨蹭蹭動身,是六月份。蓮菂肚子隆起,也到門上送他。一身行裝的安公子,黑衣更襯得面色如玉,對著長輩們拜別,把蓮菂交給長輩們。昨夜房中交待千遍多多保重,安公子起身對著蓮菂一笑,轉身在槐萌下離去。隨身只有兩人,安權和當車。
安公子在,蓮菂嫌他煩得不能再煩。今夜不在,自己理當高臥。又過了害喜的時候,更是睡得香。就是醒來,沒有人來絮叨,蓮菂更想找人吵架。以前可以對著安公子說來說去,現在平白不能對著丫頭們發脾氣。蓮菂難得發現安公子在的好處,就是放心沖撞他。
自此悶悶養胎,由六月鮮桃上市一直到九月桂子結實,安公子喜添一子,名字早就取好“冕”字,大名安冕,小名冕哥兒。
肉嘟嘟的一個小人兒,生下來紅通通,扭動身子哇哇哇,蓮菂的母性一下子調動出來。此時此刻,她還是想起來自己的相公。安老夫人來看孩子,滿意道:“要是公子知道,也一定喜歡。”
“讓人往京里去送信了。”安夫人這樣說,低頭看孫子就是愛不夠。在這喜悅聲音中,蓮菂沉沉睡去,再醒來時看枕邊,小小襁褓不見了。
支肘起身的蓮菂是急聲:“我的孩子呢?”藍橋過來給她掖被子,先道:“閃了風不好,”再告訴她:“送到老夫人房中去,老夫人要養。”
“我自己養,我要看著他。”蓮菂急出一身汗,站起來就要下地。良月也過來按著她:“您哪會養孩子,老夫人心疼你,心疼哥兒,才要自己養。”
蓮菂把她們都推開:“拿衣服來,我要我的孩子。”鬧騰好一會兒,安老夫人和安夫人自己過來,披頭散發穿衣服的蓮菂頭昏昏坐在床沿兒上,安老夫人來到就罵她:“我給你養倒不好,你不信我還信哪個,就是你相公,自小也是我養大。”
“給我孩子,”蓮菂撲通跪下來,她早有預感,孩子未必給自己。她拉著安老夫人衣角哭泣:“給我孩子。”
一刻鐘后,冕哥兒重新送來,蓮菂不錯眼睛地看著兒子,對著安老夫人和安夫人懇求:“放在我房里。”
生氣的安老夫人很想頓拐杖,又怕驚到曾孫子。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回房里氣得坐立不安,對著隨后來的安夫人道:“我不比她會養,她年青的小人兒家,會帶孩子”
安夫人趕快哄婆婆:“她不懂事呢,又是佃農家里出來。現在她月子里,等她出了月子,再好好說她。”
“公子走的時候,讓我照顧曾孫子。月子里不能和她生氣,等冕哥兒滿月,好好對她說去。”安老夫人著實被氣上一回。想想又讓梁媽媽去看:“我不放心,你去看看才好。”
梁媽媽去過回來,覺得這話著實難回。安老夫人逼著問:“又出什么幺蛾子。”梁媽媽只勸安老夫人:“她要自己奶孩子,就這一天奶水也下來了。奶過孩子自己不錯眼睛看著,撐著只是不睡。”
“當當當,”安老夫人可以盡情地頓拐杖,她頓了一個痛快。頓過以后,顫微微站起來:“走,還去罵她。”
大家一起勸著安老夫人坐下:“給您生個曾孫子,讓她自己看幾天吧。”安老夫人余怒未息:“我也是有兒子的人,我也知道她想著。這不是她要坐月子,休養身子以后再生才最重要是不是。我不罵她心里就氣不順。”
蓮菂在房中也被人勸:“換了別人家里,長輩們不照看自己辛苦能好?您坐月子最重要,月子里不休息好老了身體不好;月子里哭老了眼睛不好。”
緊緊咬牙的蓮菂不松口,把兒子的小襁褓放在床里面,她睡在床外面。而且睡不沉,有點兒動靜她就先醒。就知道是這樣,就知道我生下孩子,不會給我。蓮菂固執地母愛出來,我看一天是一天。
哪里來的這股子勁,問她自己估計都不知道。撐不過睡過去時,睡得不安穩,聽到藍橋和畫角低語:“要是公子在家,就不會這樣。”
畫角也嘆氣:“是呀,公子也是怪,明年才秋闈,少夫人有身子,他倒提前一年多不在。平時也是關切恩愛,并沒有吵架的樣子。”
依稀睡夢中的蓮菂兩行淚水流下來,她就這樣睡過去。再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兒子在不在。看到兒子松口氣后,才看到床前是安老夫人陰沉的臉。
“老夫人,你別見怪,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一會兒也離不開。”蓮菂說著又要哭,安老夫人一直對她不錯。就是以前不喜歡她,也沒有怎么虧待她。周家是如何對待當姨娘的人,蓮菂聽了又聽,自己也明白安老夫人其實人極爽朗,安夫人不問閑事。至于安老太爺和安老爺更問不到媳婦房中去。為爭孩子,蓮菂不愿意放手。
安老夫人還在生氣:“我來看你,不僅是看孫子。你要看孩子,先把自己調養好。坐月子的人,不作興哭不作興不好好調養。你生一個孩子就垮了身子,你相公回來,還以為我們虧待你。我往京里去信,等他回來教訓你。你現在就是好好養你的身子,等你好了有人和你算賬。”
再看床里的冕哥兒,安老夫人就不生氣了,眉開眼笑看一會兒,重新繃著臉對蓮菂:“你自己奶孩子,也得有奶媽;月子里先這樣放著,你好好想想,滿月再和你說話。”然后氣呼呼回去:“氣死我了,我倒成不會養孩子的人了。我不會養,你嫁給誰”
家里為著孩子一通大戰,這是安公子沒有料到。他六月動身,一葉扁舟行一個月后下船,馬車上顛簸十幾天,來到層層的西北,已經是八月份。
史勛一路相陪,沒有什么阻攔。到這里住在一處民房中,史勛告訴安公子:“只能等了,半個月才開一次城門,出城多少人,晚上進城要多少人,到那天才能出去。”
安公子悶在房中不得出去,有心看看景致也不行。好在隨身帶的有書,差不多的書都運往京里下處,隨身這幾本也夠看了,是為解旅途寂寞而來,現在正好用得上。他舍棄家中優美宅院不攻書,跑到這里開始攻書。
第一次開城門沒有出去,守門軍官臨時換崗。為以后回來難,史勛讓再等一次。九月份再開城門,史勛帶著安公子主仆三人出去。一行十數人出城門,在城外深草叢中,有人接應,并換上三個人代替安公子主仆晚上回城。
真正的主仆三人隨著虎賁將軍史勛上馬,往簡靖王的封地而來。天蒼蒼野茫茫,秋風寒冷有北風之勢。黃燦燦的枯草鋪在大地上,安公子欣賞無邊美景。有時候看到一叢大雁,想起來蓮菂不無思念。大雁南飛歸巢,我離家遠行,蓮菂該生了吧?不少字
西行又是幾天,才到簡靖王的都城下。安公子著急先見王爺,催著史勛進城就領進王府去。行裝雖然滿塵,史勛也領他們過去,并且笑著道:“永年先生,我對你可是不錯。王爺看到你匆匆行色,也會喜歡的。”
行到王府中,史勛讓他們外面候著,自己先來見簡靖王。“永年先生到了?”大殿中,簡靖王勤炫問面前的史勛。西北的九月,天擦黑氣溫就驟冷,這殿里沒有生火,只有門上錦簾擋住外面的風寒。
史勛躬身回話:“安永年現在殿外候著。”
高大的勤炫原本是站著,現在走回去坐下來,沉聲道:“請他進來。”史勛應聲出來,不大會兒功夫,身后引著一個人進來。
安公子和簡靖王,可算是神交。是明知道對方有造反的心,還要為他采買一些東西,簡靖王每每好笑,不相信這個出自商賈的文人,不明白我要生鐵等東西是做什么
而簡靖王再想安公子著實有趣,他非官非爵,不是世受皇恩的家庭。由左大人信中所舉薦,再到史勛的回報,還有鐘離瓊枝的感激涕零來看,這一位無官無職的年青人,不說是熱血,只能說是洞察清明。簡靖王對安公子也是有好奇心。
“晚生安永年參見王爺千歲。”安公子依禮,邁著方步垂首進來。史勛引他站定,他不再移步,原地參拜簡靖王。
簡靖王聽過安公子聲音清朗有鳳吟聲,象是迥異于常人:“先生請起。”安公子站起來,隨著史勛引去坐下來,停停當當以后才抬起面龐對著簡靖王看過來。
寬大的座榻上,虎踞著一個昂藏大漢,珠冠錦衣掩不住他身上的彪悍氣。安公子也是個頭高,他是白面文弱人;而簡靖王坐在那里,看上去似一頭隨時出擊的雄獅。
“永年先生,此行無事不來吧?不少字”就是說話,一開口也是聲音洪亮,分明一個武人模樣。安公子從容起身,拱手道:“回王爺話,王爺威震西北,是英明神武之人。佶之來意,怎能瞞過王爺。”
簡靖王冷冷一笑:“那你就不必說了目光短淺之人,早死早好”他鷹鷲般的眼光在安公子身上打量一下,看到他瑟縮,心中不由得意。簡靖王自己就通曉史書兵書,可是他看不起只會動嘴的文人。就象京里那些官員們,眼看著田賊舉刀要宰到他們身上,就愿意為內應喊打;等到有利祿可拿時,又把本王棄如草芥。哼
“王爺此言差矣”安公子瑟縮過,坦然開言:“晚生有愚,請王爺允許晚生進言。”
“講”簡靖王聲若洪鐘又是一聲,安公子再瑟縮一下,面上還是不卑不亢:“布衣百姓,只愿飽暖三餐,眼光不及州郡大事;芝麻小官,唯保官升職,鮮少注目軍政大事;唯王侯將相胸襟遠大,及常人所不能及。如今朝綱在閹黨手中把持,只有王爺您才能挽救朝綱于狂瀾之中。為社稷想,王爺您停兵,心中可有不安?”
安公子侃侃說過,簡靖王哈哈大笑。史勛對著安公子使眼色,王爺為人英明,卻是生來傲氣,當面指責他的人還是不多。
對于史勛的眼光,安公子只當做沒有看到,他本就站著,深施一禮又要開言,開言以前又瑟縮一下才道:“西北封王,到王爺您,已然是第三代。當今圣上,是王爺血親。平民百姓救助親戚友人也是應當,何況王爺您世受皇恩。而今皇上年幼,身陷閹宦之中,王爺您停兵,心中可曾有愧?”
簡靖王勃然:“大膽”安公子拱拱手:“佶一介書生,唯有一言做進見之禮。”簡靖王怒瞪雙眼,看得安公子又瑟縮一下,簡靖王不屑地道:“你頻頻瑟縮為何?”
安公子長揖到地:“多謝王爺垂問,西北之地果然寒冷,請王爺賜我向火,解我寒冷。”簡靖王又哈哈大笑起來,這一次是好笑:“原來頻頻瑟縮,卻為這個”這個硬書生,看著骨頭硬,一見面就指責我,卻原來怕冷。
不一會兒,兩個大火盆送上來。簡靖王還是想笑:“先生,你暖和了,可以盡情地指責本王”安公子剛才肅然面龐,其實是凍得人有點僵。現在人暖和了,他含笑回話:“老師左大人說王爺能容不悅言,能聽不悅聲,佶方敢大膽,千里來參只為進言。”
簡靖王又一次笑起來,這書生人生得不錯,膽子不小,口才也行,馬屁也拍得不錯。“千里來參只為進言,”簡靖王不再是剛才的狂態,微笑內斂許多:“你說的話,我句句不愛聽。不過本王不能怪罪與千里來參進言的人。拿酒來,為永年先生千里來會飲上一杯。”
送到面前的酒杯,都是茶碗大小的大盞,里面芳香清冽,全是燒酒。簡靖王發怒,安公子沒有動容,此時對著這酒,他嚇了一大跳,趕快請辭:“晚生量窄,這一杯下去,恐王爺駕前失儀。請王爺賜我小杯吧。”
“哈哈哈哈,”簡靖王這次是不能不笑,調侃道:“俗話說有詩不可無酒,先生的詩只怕都是清白的。”
安公子對著那一盞酒還在發愣:“王爺取笑了。”簡靖王看著他實在好笑,文人狂客,佳作多是酒中來,這人文章也看過,不想酒也不能喝。
從人送過小杯來,安公子敬過簡靖王喝了一小杯,不一會兒就紅上面頰。簡靖王飲干自己的酒,笑意盎然:“本來想與先生把酒,你實在掃人興致。史將軍,請永年先生安置在聽雪館內,明天再來說話吧。”
殿外已經是夜深,片片雪花夾著風飛旋而下。簡靖王一個人在殿內看案上地圖。怎么能不打?不打怎么能平本王的氣,怎么能如本王的意
想想安公子的指責,本王心中不安,心中的愧?哼這酸才,本王打仗可不是為社稷、為皇恩,難道他不明白
“來人,”簡靖王喊來從人:“送兩個美姬去聽雪館,好生服侍這怕冷的人。”從人答應去后,簡靖王負手沉思,不安和有愧是我重新開戰的好借口嗎?這一次再打,不打到京里決不罷休
想了一時,簡靖王丟開,軍中多參謀,早就議過重新開戰的借口。明天再問問這千里來參的狂生,看他還有什么好理由。
史勛送過安公子,在路上埋怨他:“見到王爺不可胡言。”怎么一見面就指責起來,就是左大人來信,對著王爺也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安公子但笑不語,隨著他說。
安置好安公子,史勛又急急來見簡靖王:“王爺,安先生確實是有才干的人,半年里幫我們送了不少物資。書生讀多了書多有驕狂,王爺您多多教訓,不要怪罪他。”
一說安永年,簡靖王又想笑:“本王何等人,與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般見識,傳出去笑壞天下人,也讓天下名士寒心。”簡靖王告訴史勛:“我剛送兩個美姬給他,暖暖他的身子骨兒,免得明天說起話來,又要瑟縮。讓本王看到,還以為他害怕我的虎威。哈哈。”
簡靖王用哈哈笑聲結束談話,退出去的史勛多少是羨慕,王爺剛美姬給安先生?這千里來參的話,說得果然有些兒效用。
又看了一會地圖,簡靖王才回去安歇。走出殿外看飛雪,簡靖王在這寒冷中是覺得人精神一振,想起來安永年,簡靖王又要笑。今夜應該不會冷吧?不少字
上馬回到內宅里,簡靖王往鐘離瓊枝的房中來。瓊枝接了簡靖王,侍候他寬衣時,聽到簡靖王笑語出來:“你的恩人安先生來了,我為你小小報了一下恩。送了兩個美姬今晚陪他,你看本王,把你的話還是記在心里。”
瓊枝和母親來到西北,當然是備言安公子的庇護之恩。簡靖王對安公子的深刻印象,就是從他一介商賈,敢于庇護通緝罪官而來。這個人膽子不小
瓊枝聽過一愣,趕快笑容滿面:“多謝王爺為我還恩情,只是救命之恩,哪里能還得了。”簡靖王不悅:“我記著就行了,不必總是說這樣的話。”至少今天他當面指責我,我就沒有怪他。簡靖王覺得本王胸襟不錯,這事情如果能傳出去,應該能招徠一堆名士吧。只可惜安先生還要回去,眼前不能張揚此事,還要好好保密才行。
寶鼎噴出龍涎香氛,簡靖王鼾聲震天,瓊枝還沒有睡著。王爺送了兩個美姬給安先生?安先生不是這樣的人吧,瓊枝幽幽想著。
花季少女正是議親事的時候,遭遇離亂遇到安公子,文質彬彬一個雅人,又有宋姑娘在旁邊說來說去,瓊枝自到西北,才發現心底里有安公子一角影子存在。
安公子一直禮節周全,瓊枝貴為側王妃,時常拿王爺和安公子相比。
王爺相貌魁梧,威風凜凜,只是府中早就有王妃側妃,又有若干親侍的丫頭。簡靖王念著鐘離大人,對瓊枝其實不壞。只是與人競日爭寵,這日子當然不讓人喜歡。
而想想安公子,瓊枝姑娘心底里浮現出安公子俊秀的面容,他從來是有禮溫和的,這一點兒上最能俘獲少女心。洞房花燭夜里,蓮菂也是暈暈乎乎就這么圓了房。瓊枝低嘆,總是饒舌的宋姑娘,聽史將軍說現在是少夫人。由姨娘而到正室,宋姑娘從來是有心計。唉,宋姑娘,瓊枝忽然也有些想蓮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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