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
謝娉婷悠悠地從昏迷之中醒轉過來。
她的眼睛上蒙了一層白紗,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
她猛然間從床榻上坐起來,大口地喘著粗氣,滿是驚惶:“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了?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了?”
一雙溫軟的手將她的手腕緊緊地攥住:“娉婷,你千萬不要激動,你的眼睛沒事,沒事。”
是付緩緩的聲音。
謝娉婷愣怔了一下,猛然羞憤地甩開她的手:“你來做什么?來看我的笑話是不是?如今你可得意了?”
她的情緒顯而易見的激動,甚至有點歇斯底里:“你走,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付緩緩從繡墩上起身,坐到謝娉婷的床沿之上,一直緊捉著她的一只手:“娉婷,你這是什么話,我們可是姐妹啊。”
謝娉婷控制不住地開始大呼大叫,抬手去撕扯紗布:“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毀了!是不是以后都再也不能施術了?”
付緩緩緊緊地圈住她的手,整個人都撲了上去:“你的眼睛沒事!只是需要休養一段時日,就沒有大礙了。你應當慶幸,王爺動手的時候,不是正當午時,反射的陽光并不太強烈。否則,你這眼睛怕是就要徹底灼傷了。”
謝娉婷開始無助地泣聲哭訴:“就算是還能看到東西又怎樣?若是不能繼續施展術法,我就是一個廢人,再也沒有了利用價值。日后處境可想而知,我這一輩子豈不都完了?”
付緩緩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后背,低聲地哄:“就算是沒有天眼通又怎樣?做一個普通的人不好么?我倒是寧愿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會,這樣就不會被太后娘娘選中,嫁進這王府里來,被囚禁一輩子了。”
“我跟你不一樣。”謝娉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是謝家的女兒,我們謝家出了一個謝心瀾,我們謝家的女兒一出生就決定了,必須要出類拔萃,這樣才會有更好的利用價值。如今,我什么都沒有了,未來可想而知,全都毀了。他,他怎么可以這樣對我?”
付緩緩有些氣惱:“你都被他害成這個樣子了,你還在念著他!早就跟你說過,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千萬信不得!你如今撞了南墻還仍舊不肯回頭么?這件事情都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的事情,人家王爺壓根就沒有對你有什么心思,從一開始,純粹就是一個圈套,連虛情假意都不算,只是算計,你知道嗎?”
謝娉婷有點愣怔。她昨日里被灼傷了雙目,腦子里更是瞬間一片空白,壓根就沒有來得及思慮什么,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這個時候,再重新回想起來,她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但是又不得不接受。
自己是真傻啊,夜放完完全全就是將自己當猴一樣耍,自己竟然還生出一種為了他奮不顧身的沖動。
那猛然射向自己的光,就像是閃電一樣,瞬間劈開了她,將她擊得粉碎。
“一定是花千樹,一定是她,若非是她在背后搗鬼,怎么可能是這樣?我一定要讓花千樹生不如死,為此付出代價,絕對不能饒恕。”
付緩緩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還在為了王爺開脫嗎?謝娉婷,你自己想想吧,就連那花千樹還不是一樣被王爺耍弄在掌心之中?她被迷魂之后,所說的那都是心里話啊,她都說了,她與王爺之間那就是被利用的關系。這身孕若也是假的,沒準兒,就連她被王爺寵愛那都是假的,不過同樣也是逢場作戲而已,比我們強不到哪里去。
要怪,那就是只能怪男人陰險狠毒,日后敬而遠之就是,切莫再這樣傻乎乎地不顧一切了。”
謝娉婷逐漸改為低聲的啜泣,滿臉茫然:“還有以后嗎?緩緩,自從咱們兩人被選,嫁進王府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沒有然后了啊。我不服輸,不想就這樣一輩子煢煢孑立,我試圖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可是到頭來,竟然落得這樣的下場。
王爺不會善罷甘休的,可能還會大做文章。明天,最遲明天,太后娘娘怪罪的旨意怕是就要來了。你想,一個被休棄的侍妾,最終能有什么后果?讓我去那尼庵里青燈古佛,了此殘生么?我活著還有什么希望?”
“不,你聽我說。”付緩緩左右環顧一眼,低聲而又堅定地道:“我告訴太后娘娘的人,說你的眼睛只是一點小傷,只需要休息幾日便可以恢復如初。只要你還有利用價值,太后娘娘就會想方設法地保住你在王府的地位,你不會有事的。”
謝娉婷身子不由就是一震:“你,你這是欺君啊?緩緩,我自己心里有數,我這眼睛怕是就要廢了。你為什么要這樣幫我?會有殺身之禍的。”
付緩緩輕聲而又堅定地道:“為了你,我不怕。”
頓了一頓,又補充道:“我們說好了,要做一輩子的好姐妹的。我怎么能讓你走,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里孤軍奮戰呢?”
謝娉婷摸索著,一把握住付緩緩的手:“我不應該不聽你的話。是我錯了。可是紙是包不住火的啊,緩緩,萬一泄露出去怎么辦啊?”
付緩緩將她顫抖的指尖貼在自己臉上:“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地休息,我相信,你的眼睛一定能恢復。它這樣美,我一定會想方設法醫治好的。”
謝娉婷感動得泣不成聲,瘦弱的香肩抽動,楚楚可憐:“謝謝,謝謝你緩緩。”
付緩緩將她一把拉進自己的懷里,兩人緊緊地摟做一處,她將唇湊到謝娉婷的耳邊,輕聲呢喃:“娉婷,你放心,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這個仇,我也一定會幫你報的,我們一生一世,都要做好姐妹,永遠都不會分開,好嗎?”
潮熱的氣息鉆進謝娉婷的耳朵里,就像是帶了鉤子,有些麻麻酥酥,怪異的感覺。
她忍不住一個哆嗦,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