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侯不是鎮守在漠北嗎?怎么會跑來臥龍關?而且輕裝簡從,進關之后不做通報,這是微服私訪?
還有,他打聽自己做什么?應當不會是有什么疑心吧?
想到這里,花千樹的心,猛然哆嗦了一下。
她與鳳楚狂和鳳九歌以前并不熟識,但是,鎮國侯,她可不止見過一次。
當初他還在京城的時候,出入過花家幾次,與父親吃酒,對著自己的三個兄長贊不絕口,一直感嘆自家那個混小子不長進,要將鳳楚狂送到父親的軍營里歷練,讓父親嚴加管教。
這都不是事兒,最大的事情是,鎮國侯見過她!
雖說是女大十八變,自己眉眼已經與幼時不同,但是萬一他目光毒辣,認出來呢?
顧墨之見她一直發呆,便扭臉問:“怎么了?”
花千樹自然不能告訴他,此人乃是自己舊識。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趁著老侯爺還沒有見到自己,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她微微蹙眉:“突然想起來,廚房的灶臺之上還煲著雞湯,也忘了與王媽交代一聲將火封小。我就先行回去了。”
顧墨之展唇一笑:“微末小事,王媽怎么可能不知道?”
“王媽今日或許會外出。”花千樹隨意尋借口,接過顧墨之手中的籃子:“我便不摻和你這公事了,我也不懂。”
顧墨之也不勉強,吩咐適才那個士兵:“送夫人回府。”
花千樹一口婉拒:“不用了,這籃子也不沉,再說了,總共也不過只有幾步路,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顧墨之也不勉強,花千樹轉身就走,想想顧墨之并不知道鎮國侯身份,一會兒可莫莽撞地得罪了他,又扭臉叮囑道:“那人一看就非富即貴,而且滿臉正氣,不是奸詐之像。我猜測,應當是朝廷派遣來微服私訪,考核官員政績的欽差大臣。你可別冒冒失失地將人家抓起來嚴刑拷打,得罪了人家。”
顧墨之依舊是淺笑著點頭:“知道了,我不會莽撞。”
花千樹提著菜籃,轉身匆匆拐過街角,又不放心地頓下腳步,隱藏了身形,悄悄探出頭去。
顧墨之待她離開,方才斂了面上笑意,直接朝著面攤走了過去。
面攤老板并不識得他,熱情地招呼:“客官吃面?”
顧墨之挑揀鎮國侯身邊的空桌坐下,頷首應道:“吃面。”
旁邊桌上四人在他靠近跟前的那一刻,就不約而同停止了吃面,警惕地關注著他。
顧墨之微微一笑。
老板將面下鍋,仍舊扭過臉來與鎮國侯閑聊。
“當時西涼黑壓壓的數萬大軍將我們顧總兵與鳳蕭夫人包圍在中央,可以說是插翅難逃!但是我們顧總兵驍勇善戰,武藝高強,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手中銀槍一挑,就如哪吒三太子在世,將那些西涼士兵打得是鬼哭狼嚎,不傷鳳蕭夫人一根寒毛。
厲害的還在后面,我們鳳蕭夫人眼見顧總兵以一當萬,對方那是想用車輪戰術,累倒顧總兵啊。情急之下,單手捏起蓮花指,微闔雙目,口中念念有詞。只見一道金光,從鳳蕭夫人身后緩緩升起,耀得眾人都睜不開雙目。然后,那道金光化作一只金鳳凰,騰空而起,口中突然就噴出一道漫天火焰,瞬間大火熊熊,直接燒了西涼大軍的糧草!”
這老板許是說書聽多了,講得是繪聲繪色,猶如親眼所見一般。
鎮國侯身邊坐著一位絡腮胡子的大漢,與蔣彪一般形容,聞言忍不住就是一嗆,面條差點都從鼻孔里出來。
他一陣急咳:“原本聽到傳聞,被人添油加醋,就覺得過于玄乎。沒想到,這臥龍關里,說得更加神乎其神。這顧總兵吧,以一敵萬,固然夸張,好歹還是個肉身凡胎,鳳蕭夫人直接成了神女了么?”
老板一本正經地嘆氣:“哪里有你說得這般輕巧,鳳蕭夫人求來天火,自己可是遭受反噬,整整昏迷了好幾日!”
顧墨之在一旁聽得那是哭笑不得,提醒老板:“水沸出來了。”
老板這才恍然記起,自己煮了半截的面條,慌忙掀開鍋蓋撈面,不忘嘀咕一句:“顧總兵與鳳蕭夫人經常光顧我的面攤,你是不知道,郎才女貌,好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鎮國侯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你們顧總兵大駕光臨,老板如何還如此怠慢?”
顧墨之愕然抬頭。
鎮國侯沖著他一咧嘴:“離本侯那么遠,是害怕我占你的便宜,讓你結算這幾碗面錢嗎?”
顧墨之愈加地驚訝,其一,對方怎么會識得自己?
其二,對方自稱本侯,那么究竟是什么來頭?
他坦然起身,徑直走到鎮國侯跟前,一拱手:“敢問閣下如何稱呼?如何會識得在下?”
鎮國侯“呵呵”一笑:“我等一入關,便進入了你的眼線之內,身后一直有人尾隨觀察。我還以為,你會直接派人將我等抓起來,嚴加審訊。沒想到,竟然驚動了你親自前來。我一看你的氣度舉止,便已經猜度出來了四五分。”
“那余下的四五分呢?”
鎮國侯一指他的右臂袖口:“一看你這袖口磨損程度,就知道,乃是經常倒提銀槍之人,不是顧家槍的傳人是誰?”
顧墨之低頭查看一眼:“鎮國侯爺好眼力!”
鎮國侯明顯也有些驚訝:“本侯一路行來從未張揚,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虎口薄繭以及言行舉止,看得出來,您乃是習武之人。再加上漠北與我臥龍關皆風沙粗糲,我等膚色自然不似中原人士那般白皙細膩。您適才又自稱本侯,那就是鎮國侯無疑了。”
鎮國侯爽朗一笑:“果真是英雄出少年,顧家家主豪氣千云,俠肝義膽,沒想到兒子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這便是默認了。
顧墨之翻身,單膝跪倒在地:“顧墨之參見侯爺。”
鎮國侯抬手虛扶:“顧大人不必客氣。本侯在漠北就已經聽聞顧大人的威名,小兒在書信之中對你也多加推崇。所以今日便不請自來,希望顧大人不要見怪。”
一旁面攤老板,聽得是瞠目結舌。胡吹海侃半晌,沒想到,今日果真迎來了富貴吃客,面前這位竟然是當朝鎮國侯。
一時間慌亂得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