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周德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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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俊明最近發表的那篇文章，其實是你寫的吧？”
看著徐君然，江南省委第一書記周德亮，緩緩吐出一句讓他臉色大變的話來。
對于徐君然來，雖然早猜這次周德亮見自己的原因很有可能跟那篇文章有關系，可他萬萬沒想，周德亮竟然一下子看出來那篇文章出自自己的手中，而不是像刊登時候那樣，是徐君然和曹俊明聯合署名的。
“周書記，這……”
遲疑了一下，徐君然沒敢回答，實在是因為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那篇文章關系重大，如果貿然回答的話，徐君然著實摸不準周德亮的態度，更重要的是，徐君然不明白，周德亮是怎么看出來這個問題的呢？
周德亮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不是傻蛋，這么多年的風風雨雨過來，總能看明白一些別人看不出來的東西。”
徐君然再也不出別的來，他知道，在這位老人面前，自己那點心思根本是無所遁形，人家官場生涯所經歷的東西，根本是自己拍馬所難以企及的。俗話，姜是老的辣，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
隨即他想，既然周德亮能夠看出來，相信應該還會有別人看出來，最起碼在高層那些大佬的眼中，自己這點把戲絕對是瞞不過他們法眼的。這是眼界的問題，徐君然縱然前世做市委書記，他也只是個廳級干部，跟那些省部級大佬乃至國家級的大佬們相比，還是差了不是一點半點，他自以為聰明的辦法，人家一眼能夠分辨出真假來。
“是我寫的，確切的，是我寫了之后，曹大哥幫我修改的。”
面對周德亮的目光，徐君然干脆老老實實的承認下來。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不承認人家不知道的。
周德亮似乎對徐君然的坦誠早心知肚明，點點頭笑了笑：“吧，為什么會想那些東西？不要跟我是在學校里面學來的，我雖然很久沒進過學校，可我也知道，大學里面是教不出那些東西的。”
徐君然點點頭，平靜的道：“我看過《國富論》，也看過《資本論》，回家鄉的半個月，我卻發現我的家鄉似乎并沒有因為某些政策的變化而得好處。確切的，鄉親們依舊像我從大看的那樣，吃不飽飯，每年為了那不一定能不能夠用的工分拼命的勞作著，chūn天要忍著chūn荒挨餓，夏天要為了那么一點灌溉的水源爭斗，您能想象么？我們李家鎮公社，最窮的人家，一家八口人，只有三條褲子。”
著，徐君然指了指縣城的房子，對周德亮道：“這里我時候跟媽媽來過，快二十年過去了，當年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家家戶戶以窮為榮的rì子過了幾十年，現在卻赫然發現，窮并不是什么驕傲的事情，因為窮沒有飯吃，因為窮沒有書讀，因為窮，我們武德縣的男人連媳婦都娶不，因為外面的人一聽是武德縣的，知道這里窮的連自行車都是難得一見的東西！”
看向周德亮，徐君然用略微有些激動的語氣問道：“周書記，您告訴我，既然都了吃不上飯的地步，我們憑什么還要抱著過去的老黃歷不松手？因為一個現在爭論不清的路線問題，讓老百姓因為當權者的彷徨而忍饑挨餓？這樣的zhèngfǔ，還是人民的zhèngfǔ么？”
這些話，徐君然忍了很久，從他一開始重生在這個年代，徐君然很不理解，為什么那些領導，對于老百姓水深火熱的生活完全不覺得有愧，而是認為如今的這個時候，窮是應該的。很多人甚至于壓根沒去考慮過要如何改變這個窮的局面，像秦國同那樣的人，他們更關心的是如何選擇站隊的問題，連全州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心思恐怕也沒有放在如何改變貧窮落后局面上，而是更多在考慮，底應該走什么樣的路線才不會成為斗爭的犧牲品。
這個國家，究竟是怎么了？
周德亮沉默不語，并沒有因為徐君然漸漸有些拔高的聲音而惱怒，只是揮揮手，讓遠遠跟在身后的劉斌等人走的更遠一些，這才對徐君然淡淡的問道：“你的意思，是上面關于路線的爭執是錯誤的？”
徐君然沒有回答，他很清楚，自己剛剛的那番話已經有些逾越了，這個時候要是再回答這個問題，等于是自尋死路一般。
看徐君然不話，周德亮笑了笑：“你這個娃娃啊。”
悠然看向遠方，周德亮仿佛是在回憶，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當年，我也是跟你這樣，一心想著報效國家，所以才毅然投筆從戎，現在這么多年過去了，眼看著我們打下了江山，可這江山，怎么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呢？”
徐君然沒有話，他不知道周德亮怎么會忽然跟自己這些話，要知道兩個人是第一次見面，之前甚至于徐君然從來沒有聽過這位省委一把手，而且他也相信，周德亮對于自己的了解跟自己對他一樣，幾乎是一張白紙。
但是這樣的一個人，卻在此時此刻，聽完自己一時沒能控制住發出的滿腹牢sāo之后，卻出那么一番話來，著實讓徐君然有些不明白，甚至于有些琢磨不透這位省委大佬在想著什么。
“你，你要在李家鎮搞的這個稻田養魚和建筑隊，底姓什么？”
看著徐君然，周德亮忽然開口問道。
徐君然一愣，隨即認真的望著周德亮蒼老的臉龐，一字一句的答道：“姓人民！”
“人民？”
“是的，不管姓什么，這兩個事情能夠給李家鎮公社的老百姓帶來實惠，能夠讓鄉親們吃飽飯，姓什么重要么？老人家過，不管黑貓白貓，抓老鼠是好貓。要我，不管是什么政策，哪怕是資本主義那一套，只要我們利用的好，一樣可以讓全國的老百姓有飯吃。資本主義的手段在他們那里是資本主義道路，但是拿我們國家這邊用，可以是我們的道路。魯迅先生過要有拿來主義的思想，為什么在這個事情上面，我們不能拿來人家的先進經驗呢？”
徐君然的并不快，一字一句的，每一個字都能讓周德亮聽的清清楚楚。
周德亮的表情沒有變化，可是眼神卻在那一瞬間變得明亮起來，嘴里面喃喃自語著：“拿來主義，拿來主義。”
徐君然不敢再什么，只是默默的站在了周德亮身邊，靜靜的看著周圍年逾花甲的老書記。
雖然對這位老人的生平了解不多，可徐君然知道，這一輩人當中，并沒有幾個不把老百姓放在心里的，他們當年為了國家民族寧愿拋棄掉的，是唾手可得的地位和前途，為了救國救民，這些人舍棄的實在是太多了。
也許對那些出生于五六十年代的干部徐君然會懷著一種俯視的心理，因為他知道未來華夏的諸多問題，是在這些人手中出現的。可是面對著像周德亮、嚴望嵩這樣年紀的老人，徐君然卻一點埋怨都生不出來，這與立場無關，只是因為徐君然知道，沒有這些人的奉獻和付出，未來三十年里，華夏不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跟我，李家鎮，不，關于武德縣的經濟發展，你是怎么想的？”
半晌之后，周德亮忽然對徐君然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讓徐君然一怔，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自己不過是個公社黨委副書記，縱然在某些方面的見解也許讓人刮目相看，可徐君然并不覺得，武德縣這么大一個縣的經濟發展，周德亮應該問自己，畢竟任何一個省委一把手，應該也不會這么相信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才對，尤其這個年輕人還是看上去比較激進的那種人。
看徐君然不話，周德亮也不以為忤，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呵呵一笑道：“你知道金承佑跟我的關系么？”
徐君然呆住了，不解的看著周德亮，他只是聽金麗了，金承佑跟周德亮一起在五七干校呆過，兩個人一起蹲過牛棚，遭了不少的罪。原本徐君然以為他們的交情僅限于此。
沒想周德亮淡淡的笑了笑，繼續道：“當年在五七干校的時候，老金救過我的命。”
徐君然愣在那里半天一個字都沒有出來，他怎么想都沒有想，金承佑跟周德亮，竟然有這么深的關系。
如果周德亮對自己的這個態度讓徐君然意外的話，那金承佑和周德亮的關系，更讓徐君然詫異了，他也終于明白，為什么上輩子曹俊明江南省任職不兩三年的時間，能迅速在江南省站住腳，看來那里面，應該有周德亮的關系在。
即便是重活了一次，徐君然也不得不承認，華夏這個地方雖然地大物博，可是有時候這人情關系網，實在是太了。
看向徐君然，周德亮微微一笑：“這下子，你總該跟我實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