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里。
楊嬤嬤和李嬤嬤正坐在那里磕著瓜子聊天,不時發出幾聲笑。
“木頭這孩子雖然是我的干兒子,可是我一直拿他當親兒子看,眼下這孩子也到了說親的年齡了,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楊嬤嬤看起來神采奕奕的樣子,臉色也比以前紅潤了許多。
“我最近正為了此事發愁呢!心里想著從府里找個合眼緣的姑娘。”李嬤嬤嘆道,眼角瞥了瞥楊嬤嬤,見她嘴角依然含著笑,索性說道,“我瞧著二房五娘身邊的那個清桐不錯。”
“你倒是會挑人。”楊嬤嬤從容地吐了一個瓜子皮。
青桐是五娘慕霜身邊的大丫鬟,樣貌清秀,舉止穩重,還是個家生子,她娘正是沐影堂里的楚嬤嬤,她爹是侯府田莊的管事,很得侯爺的信賴。
當初慕霜從沐影堂回菱楓園的時候,太夫人那是一百個不放心,便把身邊最得力的青桐撥過去伺候。
這兩年,青桐雖然在二房那邊當差,月錢卻是在沐影堂領的。
若是木頭娶了青桐,那將來在府里的身份肯定不會是個小廝了。
楚嬤嬤兩口子只有這么一個女兒。
“是不是姐姐覺得咱們木頭配不上青桐姑娘。”李嬤嬤見楊嬤嬤一臉揶揄的笑,忙皺眉問道。
“都是下人,什么配不配的,這事得看緣分。”楊嬤嬤不屑道,“楚嬤嬤雖然在沐影堂多年,卻是個性子沉悶的,明明是沐影堂的管事嬤嬤,卻沒見她管什么事,整天和那幾個小丫頭陪著太夫人栽花弄草,倒是讓那個梳頭的余氏掌了權,也是個沒用的,所以,她的女兒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也是,俗話說娶妻要娶賢,我就是看中那姑娘的穩重,老子娘管不管事的,倒是次要的,余氏倒是管事,可是那個畫眉誰敢要?”對府里的事情,她可是看得明白。
“哈哈,你倒是說了準。”楊嬤嬤噗地一笑。
這時,一個粉衣白裙的小丫鬟匆匆走過來,說道:“嬤嬤,二少夫人來了,說要見您。”
兩人不禁對視一眼。
“既然二少夫人找你有事,那我先走了。”楊嬤嬤騰地站起來,抖抖衣衫上的瓜子皮,揚長而去。
她可不想見到那個女人。
李嬤嬤也忙拍了拍衣衫,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二少夫人快請上坐,紅繡上茶。”
粉衣白裙的小丫頭忙上前奉茶。
看沈青黎的時候,眼里多了份敬畏。
嘴里似乎還有辣牛肉的辛辣和醇香。
“李嬤嬤,想必你已經聽說了,我赴宴的衣裳在途中莫名其妙地破了,你怎么說?”沈青黎面無表情地問道。
桃枝把手里抱著的衣裳拿給李嬤嬤看。
李嬤嬤上前不緊不慢地看了一下,從容道:“二少夫人,咱們針線房做成衣裳后,都是洗過壓燙后才送到各位主子手里的,所以布料會比原來略薄一些。”
“為什么?”沈青黎推了推手邊的茶碗,不動聲色地問道。
“回稟二少夫人,因為有些布料會掛一些布漿,做成成衣洗過以后,布漿便會洗掉,所以布料會變得薄了一些。”李嬤嬤有板有眼地答道。
“也就是說不能穿了,是吧!”沈青黎反問道。
“當然是能穿的。”李嬤嬤愣了一下,若是不能穿,那叫怎么回事?
“能穿?”沈青黎瞥了她一眼,伸手抓過那件衣裳,輕輕一扯,嘩地一聲,衣衫處頓時裂開了一道大口子,沉聲道,“你們針線房做出的衣裳是紙做的嗎?”
“二少夫人,這香云紗的料子本來就薄。”李嬤嬤面不改色地說道,“也許是這種顏色的料子更薄一些,韌性也不是很好。”
沈青黎騰地起身抓起桌子上那段剩下的衣料,遞給桃枝和翠枝,正色道:“咱們再試試這塊剩下的布料,看它有沒有韌性。”
桃枝會意,特意把那布料伸展開來,拽著一端,和翠枝用力地撕扯了一氣,那布料依然完好無損。
“李嬤嬤,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沈青黎冷冷地看著她,“你以為就你知道香云紗的料子可以拿熱水抻嗎?”
“二少夫人,奴婢不敢。”李嬤嬤依然不慌不忙地說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會變成這樣的。”
“不知道?”沈青黎冷笑道,“分明是你看上了我這香云紗的料子,所以才用水抻了布料,私吞我剩下的布料,是不是?”
“二少夫人,這香云紗的損耗最是難以掌控,其他娘子們的衣裳也就剩了這些多,哪有什么富余的料子剩下。”李嬤嬤心里冷哼一聲,就是不認賬,看你能怎么辦。
“別人剩了這么多,我是信的,可是我這匹布料是你動了手腳抻過的,所以料子肯定不會剩下這么一點,”沈青黎環視這案幾上琳瑯滿目的布料,沉聲道,“桃枝,翠枝,你們先把這屋里搜查一下,把我剩下的料子找出來。”
桃枝和翠枝應聲上前翻著案幾上的布料。
沈青黎頓時覺得自己手下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前幾天蘇氏還提過這件事情,說清心苑侍候的人太少,當時她還說,她有桃枝她們四個就夠了,如今看來,她還得再找幾個人手才行。
桃枝和翠枝細細地在案幾上翻了一氣,齊聲說沒有。
“這里沒有,并不代表別的地方沒有。桃枝,你把清心苑的人都叫過來,我要挨個院子找,我不信找不出那塊香云紗。”說著,朝桃枝遞了個眼色。
桃枝應聲跑了出去。
“二少夫人,奴婢自知有罪給您做壞了衣裳,但是奴婢可萬萬不敢私吞二少夫人的料子啊!”要不是有夏氏撐腰,她是真的不敢。
“李嬤嬤,如今證據確鑿,你休想抵賴,如果你實話實說,我念你初犯,必不會為難你,若是你執意不承認,那我只有把你交給夫人了,我想,夫人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說出實情。”沈青黎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難道這府里的人吃硬不吃軟。
“二少夫人息怒。”明明面前的女子沒有任何的怒容,甚至臉上還帶著些許的笑容,但李嬤嬤卻感到頭皮一陣發怵,心里千回百轉了一番,若是鬧到夫人那里去,就憑針線房把主子的衣裳做壞了這件事情,她必然是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只好跪地咬牙承認道,“是奴婢豬油蒙了心,看上了二少夫人的香云紗,奴婢真是該死。”
只要不把大少夫人牽扯進來,她就自有回轉的余地。
“好,你既然承認了,那我也表個態,你只要把剩下的香云紗給我送過來,我自然不會為難你。”沈青黎說著,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盈盈起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