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不緊不慢地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侍郎府。
兵部侍郎許有則上朝不在家,夫人王氏熱情地把兩人迎了進去,王氏知道兩人是應吳氏之邀前來賞菊的,客套了幾句,便親自把兩人送到了遠山閣。
小吳氏早就得到消息,親自迎了出來,兩人忙上前見禮。
三人在花廳坐下。
小吳氏這才細細端詳了這個外甥媳婦一番,眼里露出滿意的笑容,扭頭對慕云霆嘆道:“泓遠,若說起你那個祖母,我就恨得牙癢癢,要不是當年她松口讓那個蘇氏進了門,你娘就不會去的那么早,但是在你的親事上,她總算做對了一次,靖州沈家是百年世家,沈家的女兒自然是錯不了的,唉,若是你娘還活著,該有多好。”
吳家家世并不復雜,只有一妻一妾,嫡母生了長姐和長兄,只有她是妾室所生,生母早逝,她自幼養在嫡母身邊,嫡母待她視如親生,所以,她跟長姐的感情很是要好,并沒有嫡庶之間的爭斗。
可惜長姐早早去了,她再無姐妹。
“早就想帶著黎娘來看姨母了,不想總是瑣事纏身,還望姨母原諒。”慕云霆自然不想跟她討論自己的是是非非,勉強笑道,“想必遠山閣的美人菊都開了吧?”
說著,他忍不住握拳放在嘴邊,打了個哈欠,昨晚實在是沒有睡好。
一時貪嘴,竟然忘了他正服著藥,不能吃太涼的食物了。
何況,那豬皮凍是壓著冰塊保存的。
小吳氏見他眼底有些烏青,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坐在他身邊的沈青黎,見她卻是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的樣子,便揶揄地笑笑:“泓遠若是累了,就去暖閣躺一會兒,你喜歡吃的點心我剛剛讓人蒸上,等做好了我再讓人叫你,反正那花一時半會也謝不了,在姨母這里,不必拘禮。”
“無妨,我手傷尚未痊愈,所以來的時候吃了些藥,想必藥性上頭,所以有些困乏罷了。”慕云霆笑笑,強忍著要打哈欠的沖動,“我還是先賞了菊花再歇息吧!”
沈青黎自然也不知道小吳氏看過來的深意,只是悄然打量著她,也就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個頭不高不矮,身材有些偏瘦,膚色白皙細膩,容貌嬌美,細長的鳳眼仿若千年的深潭,讓人一眼看不到邊際,給人一種撲朔迷離的感覺。
沈青黎覺得她應該屬于那種餐風飲露的仙子,而不應該屬于這紅塵。
若不是親眼所見,沈青黎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她會跟晉王爺在寺廟里偷,情……
打死她也不信。
遠山閣后院果然有一大片的怒放的菊花,令人稱奇的是那菊花很是特別,一朵花從不同的角度看顏色都不一樣,遠遠望去,宛如一片五彩的花海。
小吳氏親昵地挽著沈青黎的手走在花叢里,笑道:“這美人菊的名字肯定是男人起的,因為他們都認為女人多變,說咱們喜怒哀樂皆在一念之間,殊不知這女人的多變,全是因男人而起,若不是因為一個情字,天下的女人便都安靜了。”
“姨母說的極是。”沈青黎輕聲附和道。
走在兩人身后的慕云霆忍不住又打了哈欠。
“泓遠,我看你還是去花房歇息一會兒吧!你在這里,我們娘倆說話都感到不自在。”小吳氏回頭嗔怪道。
慕云霆看了看沈青黎,見她沖他笑了笑,便應聲朝不遠處的花房走去。
那花房他去過兩次,并不陌生。
待慕云霆離去,小吳氏便悄然握了握沈青黎的手,輕聲問道:“黎娘嫁過來也有些日子了,可有動靜了?”
“沒有。”沈青黎會意,心里一陣尷尬。
怎么人人都關心這個問題,她有個毛線啊!
“這事也急不得。”小吳氏見她有些不好意思,便又笑道,“黎娘也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也是個可憐的,爹娘去的早,家里嫂子又是個刻薄的,泓遠這邊又失了娘親,雖說你家里有個婆婆,可她畢竟不是嫡親的婆婆,這樣的事情想來人家也不會上心管你,所以,姨母就是你的親人,若是再過些日子還沒動靜,我就帶你去找御醫看看。”
“多謝姨母,此事真的不急。”沈青黎淺淺一笑,心里對這個姨母頓時有了一絲好感,不管怎么說,她對自己說的這些話,還是掏心掏肺的。
想到慕云霆還要利用她跟晉王爺這層關系來救五弟,沈青黎只得說道:“最近府里事多,我和泓遠應接不暇,實在是沒有心思考慮這些。”
“府里的事情有你公公和婆婆,你們小兩口操什么心?”小吳氏不以為然地說道。
兩人邊說邊走出花叢,進了一個亭子坐下來。
立刻有丫鬟過來奉茶。
“話雖如此,可是也不能事事找他們,前些日子,我身邊的一個丫鬟回老家的時候,不幸被人賣到淺月閣,泓遠四處派人查找,不想卻晚了一步,被國公府夏世子贖了去,雖然國公府世子最后還是差人送了回來,可是那丫鬟卻執意要留在國公府伺候夏世子,我也只好由她去,現在想來,心里還是很難過的。”沈青黎起身為小吳氏倒了一杯茶,望著她精致如畫的眉眼,實在是跟凌霄寺那個女人聯系不到一起。
“這樣的下人不要也罷,即使強行留在身邊,關鍵時候,也不頂用,還不如趁機打發了,省得給自己添堵。”小吳氏展顏一笑,又道,“就這點事情就把你們倆難住了?以后若再有什么難處,就來找姨母,姨母膝下無子,除了你們,再無親近的小輩了。”
“多謝姨母牽掛,只要姨母安好,我們也就放心了。”沈青黎覺得自己實在是開不了口再提慕云起的事情。
若是她跟晉王爺兩情相悅倒也罷了,如果不是,而是出于某種利益才在一起的,那么她這次若是幫了五弟,豈不是又欠了那個晉王爺一次人情?
“泓遠果然娶了個好媳婦。”小吳氏莞爾一笑,“走,咱們去前面看看,前面還有更好看的美人菊。”
慕云霆躺在花房的軟榻上小瞇了一會兒,連喝了幾杯熱茶,才覺身上清爽了許多,他起身進了外面的套間,里面也是花團錦簇,開滿了各色菊花,姨母是最愛菊的。
墻上還掛著一把小巧的花鋤,花鋤的木柄上還包著一小段暗花絲綢,想來這是姨母用的花鋤,那絲綢是用來護手的。
只是這絲綢看著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見過。
慕云霆神色一凜,忙從懷里掏出在幽州襲擊他的死士身上戴的那個荷包,細細對比了一下,發現做荷包用的絲綢跟鋤頭上的那段絲綢竟然是一樣的。
那荷包用的絲綢他曾經派人調查過,是用西域最昂貴的天蠶絲織成,最是難得,京城絲綢鋪子根本進不到貨。
如今,他卻在侍郎府看到了這樣的絲綢,難道說那個死士并不是國公府派去的,而是跟侍郎府有關?
想了想,便收好荷包,拿起那個花鋤,信步出了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