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妻

第八十六章 他的禮物

屋里的人壓低了聲音。

片刻,卻見慕瑜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見了桃枝,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桃枝一頭霧水地進了屋。

見沈青黎一臉不在乎地低頭喝著茶,忙上前問道:“少夫人,大小姐她……”

“沒什么,不用理她。”沈青黎騰地起身,面無表情地把碗里的殘茶倒進一邊的花盆里。

慕瑜為了試探那個童公子是否好色,竟然想出讓桃枝去勾引他的餿主意,被沈青黎一口回絕,說這樣的事情,桃枝做不來,不如去淺月閣找個姑娘來得妥當,開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讓桃枝一個黃花大姑娘去做這樣齷齪的事情。

再說了,這樣的小伎倆若是被人家識破了,那豈不是讓人家笑話。

已經嫁過一次的人了,怎么還這么天真?

慕瑜本以為這事來找沈青黎,是實打實的把握,沒想到,卻在她這里碰了個硬釘子,臉上自然掛不住,才氣呼呼地甩袖子走人。

因為這點小事跟大姑子鬧掰,沈青黎心里也有些郁悶,便一聲不吭地朝廚房走去,想做點好吃的來安慰安慰自己。

還沒到門口,卻聽見慕云朝正站在那里大呼小叫地叫喚:“不過是個廚房,憑什么不讓我看,我又不會進去下毒。”

他這兩天心心念念地想吃靖州特色小吃,卻遲遲得不到二嫂的邀請,只得厚著臉皮自己跑到清心苑里來看,路過廚房,想進去看看而已。

不想,卻被這么個不懂禮數的下人給攔住了,真是豈有此理。

“對不起。四少爺,沒有少夫人的允許,您不能進。”琴姑站在門口。眼皮不眨地看著他,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清脆,不太像五十歲的婦人的嗓音。

“嘿,我還不信了,這府里還有我進不去的地。”慕云朝二話不說就往里闖。

琴姑輕輕一抬手,慕云朝便咕咚一聲應聲跌到在地上,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吃屎。

“四少爺,得罪了!”琴姑頭也不回地進了屋。

慕云朝迅速地爬起來,要往里沖。卻咣當一聲撞在了突然合上的木門上,再一次摔倒在地上。

“四弟,你怎么了?”沈青黎忍著笑,走過來問道。

很好,這個琴姑看起來很是盡職。

她要的就是這樣的人。

廚房里一直沒有廚娘,要么就是跟著沈鶴蹭飯,要么就是桃枝碧桃她們做,這下來了這么多人,她便安排琴姑和那個不會說話的阿書在廚房里當差。

臉上帶紅記的阿棋頂替畫眉的缺,負責打理清心苑的花花草草。那個年輕的阿畫,她留在身邊做貼身丫頭。

她知道,自梳閣來的這幾個女子表面上看不起眼。實際上都是暗懷絕技的,阿畫年輕力壯,帶著身邊,心里踏實,若是再碰到像晉王那樣的無賴,保準一個頂兩個用。

“沒事沒事,只是摔了一跤而已。”慕云朝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見沈青黎笑盈盈地看著他,又撓撓頭。問道,“早就聽說清心苑的這個廚房里有好多好吃的。一時好奇想進去看看,不想。卻被這個廚娘攔住了,二嫂這邊的人還真是厲害。”

“都說君子遠皰廚,四弟還是不要進去了。”沈青黎笑道,“原本打算茶園回來后,就請四弟吃飯的,可是眼下你二哥不在,我實在是不方便邀你來吃飯,還望四弟見諒,這頓飯先記著,等你二哥回來后,我再請你。”

“那就這么說定了。”慕云朝說著,一拐一瘸地走了。

春暉閣那邊,夏氏則更加郁悶。

她最得力的助手春燕昨晚竟然徹夜沒歸,不知去向,若不是慕云澈在家里養傷,哪也沒去,她都要懷疑是不是被慕云澈偷偷養了起來。

兩天后,春燕被人在巷后街的一口井里發現,溺水而亡。

一時間府里人心惶惶。

誰也不敢再提巷后街那三個字,連慕長源養在巷后街的那個女人也再也不敢提起。

有田姨娘和慕云澈的前車之鑒,眾人自然而然地把春燕的死跟巷后街那個女人聯系在了一起。

對男人來說,養外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即便皇上知道了,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事情,只是此事動靜鬧的大了些,鬧出了人命,就不得不引起人注意了。

很快,彈劾慕長源的折子如雪花般涌上了皇甫朔的案頭,這位生性多疑的昭武帝此時卻沉默了,不表態,也不責罰,只是冷眼看著越堆越高的奏折不吱聲。

這下慕長源才真慌了。

懸在脖子上的刀遲遲不落下,任誰也無法不膽顫心驚,連接兩封家書發往幽州,讓慕云霆火速回府。

過了兩日,幽州那邊來了信,說世子再有兩三天就回來了,讓侯爺不要著急,慕長源這才稍稍心安了一些。

一邊遞了折子告了假,說自己染了風寒,不能上朝,一邊焦急地等著慕云霆回來。

送信的人出了怡卿園,沒有馬上告辭,而是進了清心苑,在書房坐了小半個時辰,才告辭離去。

隨后龔四手里便提著一個精美的盒子進了內苑,說世子讓人捎了禮物給二少夫人。

桃枝和碧桃嬉笑著跑過來看。

翠枝也跟著走進來,不聲不響地瞧著沈青黎的臉色,見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當著她們的面,大大方方地拆著放在案幾上鑲著金邊的紅色緞錦的盒子。

盒子剛打開,頓時引來一陣驚呼。

里面是一件水紅色的衣裙,還是香云紗,還是那個顏色,只是料子是加厚的,只是領口袖口和裙擺處多加了一圈軟軟的白色絨毛,正適合這個季節穿。看樣子,世子的心思還是滿細的。

夜里,沈青黎坐在床上。取出那件衣裙端詳了一番,嘴角忍不住地浮起一絲笑意。這個人雖然有些陰晴不定,但說起來,還是不錯的。

試了試這件新衣裙,沈青黎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肥瘦長短剛剛好,可謂,長一寸則長,短一寸則短。天哪!這男人到底經歷了多少女人,眼光怎么這么毒,只是在一起睡了幾晚,便對她的尺寸把握的這么準確,無語!

想到兩人在床上的情景,沈青黎忍不住地紅了臉,心底頓時涌起一種復雜的情愫來,難道在這紛紜繁雜的宅門里,她還能奢望遇到所謂的良人?

他心里畢竟裝著那個夏婉月,雖然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并沒有表露出多少,但是每每想起,她還是感到很別扭的。

畢竟他那么迫切地要跟自己圓房。也許是在履行一種責任和義務,也許是只是出于本能的需要,但肯定不是真的喜歡自己……

看看公公就知道了,說起來,他對他的女人都不錯,若是真要問他喜歡誰,大概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吧!

想到這里,她又笑笑,算了。想這么多干嘛,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只要自己用心地去生活。用心地做每件事情,既然結果不是自己所理想的,至少也問心無愧吧!

正胡思亂想著,卻見阿畫大踏步走進來,甕聲甕氣地說道:“少夫人,阿棋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說著,大手在她眼前一攤。

一只白鴿赫然出現在她的手心里,只是那個鴿子已經死了。

鮮紅的爪子上還綁著一小圈紙。

“少夫人,這鴿子不小心被我捏死了。”阿畫不好意思地看著沈青黎,憨憨地笑著,“原來,它還有一口氣來著,誰想到它這么不經捏。”

沈青黎沖她笑笑,沒說什么,只是取下紙條,展開看了一眼,臉色一沉,隨即去了書房找龔四。

阿畫也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二少夫人,府里怎么會有人要加害世子?”龔四看了紙條,臉色微變,也不多說,當即拿了馬鞭就往外走,“少夫人放心,我這就去幽州找世子,定會護他平安回來。”

說著,匆匆出了書房。

沒去馬廄,也不急著走,反而在院子里溜達了一番,才悄無聲息出了府門。

月色如水。

永定侯府的花花草草頓時都灑上了一層冰涼的銀色,有風吹過,發出蕭蕭的聲音。

沈青黎領著阿畫在院子里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正待回屋,卻見翠姑面無表情地迎上來,上前屈膝福了福身:“二少夫人。”

一股淡淡的藥香,隨即在身邊彌漫開來。

“翠姑不必多禮。”沈青黎知道她是慕云霆生母的陪嫁,心里頓時多了幾分親切的感覺,雖然這個女子平日里身居簡出,來府里的這些日子,兩人也沒見過幾次,但是憑感覺,她是個好人。

兩人錯開半步的距離在前面走。

阿畫知趣地落后幾步,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

“奴婢知道二少夫人是性情中人,也知道二少夫人和世子之間有些誤會,奴婢也不想知道這些誤會到底誰是誰非,奴婢只想告訴二少夫人,世子這個人是值得二少夫人托付終生的。”翠姑依然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又道,“此次世子回來,奴婢希望二少夫人能跟世子琴瑟和鳴地過日子,而不是互相猜忌。”

“不瞞翠姑,我既然嫁給世子,自然是想好好過日子的,可是世子因為他的那個婉月,一次一次地誤會我,所以我們之間也許能和睦相處,但是根本談不上什么琴瑟和鳴。”沈青黎坦然道,“再說,他心里有別的女人,怎么可能愿意跟我敞開心扉地過日子。”

“二少夫人,有時候我們看到的,聽到的,未必就是事情的真相。”翠姑嘴角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