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妻

第二百四十章 報應

沈青黎正站在屋里滿頭大汗地拉手里那張慕云霆平日里打獵用的弓,拉了一天了,那弓弦紋絲不動,心里正郁悶著,聽慕云霆這么一問,便悶悶不樂地答道:“我怎么會知道?”

慕云霆說了,拉開這張弓就教她投射暗器的招數。

原來她以為這是件很輕松的事情,可是現在知道了,他這是擺明了不想教她!

這張骨靈長弓除了方悅方璃和阿畫能拉開以外,就連碧桃也很勉強能拉開一點,桃枝更不用說,跟她一樣,用盡所有的力氣,就是拉不開。

“快坐下來,我告訴你。”慕云霆見她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手里的弓弦就是紋絲不動,便上前把弓收起來,拉著她坐下,掏出手帕給她擦著汗,低聲道,“我讓龔四買通了陳二小姐身邊的奶娘,那奶娘說陳二小姐十二歲的時候就得了倒經之癥,那就是每個月都有那么四五天咳血不止,過后癥狀消失跟常人無異,調理了五年有余,至今不見好。”

“這也不算大病吶,怎么就治不好呢?”沈青黎一聽是倒經,倒也不感到陌生,只是她不是大夫,具體也不知道此癥到底能不能徹底治愈,但是一想到慕云軒喜歡陳二小姐,便又多問了一句,“那依你看,陳二小姐的這個暗疾,祖母他們會不會接受?”

“不會。”慕云霆直接了當地說道,“我問過大夫了,這樣的病癥,不可能生養,你想,祖母怎么會同意三弟娶個不能生養的媳婦進門?”

“敢情你們永定侯府娶媳婦就是為了傳宗接代啊!”沈青黎雖然這樣說,其實心里是很明白的,說一千道一萬,誰家娶媳婦不是這樣……

“我就不是。”慕云霆一本正經地看著她,說道,“我娶媳婦就是希望有個情意相通的人在我身邊陪伴,不至于寂寞,至于子嗣真的不是那么重要。”

“我不信呢!”沈青黎嬌嗔地看著他一眼,是誰在沐影堂信誓旦旦地說,趁年輕多生幾個的……

要是按她的心思,一兒一女兩個就好。

可是看皇甫氏和慕云霆的說法,她以后的歲月,怕是都要用來生孩子的。

怪不得古代有身家的男子大都是三妻四妾,原來以為他們是花心,現在才知道,其中不乏是想多要子嗣。

慕云霆笑笑,順手抓起那長弓,不費吹灰之力地拉開又放下,正色道:“夫人,你沒有拉開長弓,所以恕為夫不能教你武功了,所以,你還是乖乖地呆著,若是無聊,就去沐影堂陪著祖母說說話什么的吧!”

“就知道你壓根沒打算教我!”沈青黎不悅道。

碧桃說了,這弓是十石力,一般人根本就拉不開。

“綰綰,要是你要靠自己學武功來保護自己,那我豈不是太沒用了嗎?”慕云霆一把把她攬進懷里,捧著她的臉,沉聲道,“你放心,晉王爺他再不會出現你在面前了。”

盡管她說起宮里那驚心動魄的一夜的時候,只是輕描淡寫地提了提她被晉王爺要挾的經過,對他而言,卻已經是莫大的恥辱了。

一個男人若是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那還有什么顏面在這個世上立足!

“難道他……”沈青黎吃驚地看著他。

“半個月之內,他必死無疑。”加了劑量的軟骨散,能撐半個月算他命大。

“世子,難為你為我做了這么多……”沈青黎順勢依在他懷里,撫摸著他的衣角,仰臉看著他,眸底悄然用了淚,低喃道,“而我總是給你惹麻煩,我連個弓都拉不動,我真的是很沒用。”

甚至,她連個孩子都懷不上。

“傻瓜,誰說你沒用了?你看,你還會給我做飯,還能陪我聊天說話,尤其是還能陪我……”慕云霆含著笑意,壓低聲音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沈青黎頓時紅了臉,白了他一眼,“沒正經。”

果然不出所料,皇甫氏得知陳二小姐的暗疾,堅決反對,娶個不能生養的媳婦進門想也別想。

原本跟柳氏達成統一戰線的慕長封也立刻站到了母親這一邊,既然陳二小姐不能生養,那就意味著三郎此生不會有嫡子嫡女,他日就是有了庶子庶女,三郎這輩子也在人前抬不起頭來,就是青云直上有什么用啊!

到頭來還不是給妾侍的孩子打拼家業?

還有,正室無子,難保不會虐待妾侍的孩子,到時候鬧的家里雞飛狗跳的不得安寧,想想就頭痛。

他想到了慕霜。

柳氏倒是沒想這么多,只是看到皇甫氏不容商量的架勢,才徹底斷了跟陳家攀親的念頭,皇甫氏不同意,這門親事是不可能成了的。

倒是慕云軒,得知陳二小姐的暗疾,絲毫不為所動,只是不疾不徐地再次跪倒在皇甫氏面前:“孫兒此生非陳家二小姐不娶,還望祖母成全。”

說著,起身回屋。

一屋子人頓時面面相覷。

這孩子是魔癥了嗎?

只不過是見了一面,怎么就非她不娶了呢?

晉王府。

數十名太醫站在偏廳里交頭接耳地交換了一下意見,隨后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晉王在宮變那晚受傷后一直臥床不起,原本以為是風寒所致,前來侍疾的太醫只是開了些尋常的藥劑,哪知,隔天便突然變得嚴重起來,呼吸也停了好幾次,慌得晉王妃親自進宮向太后稟報,太后也很是憂心,急命宮里所有的太醫前來會診。

眼下,群醫束手無策。

常太醫作為太醫院的領頭院使,自然被晉王府奉為上賓請進正廳就座,面對晉王世子和晉王妃殷切的目光,神態凝重地說道:“下官懷疑晉王爺中了軟骨散之毒,此毒無色無味,輕易不會被人察覺,一旦毒發,便無藥可救,所以,還往王妃和世子節哀。”

“難道王爺他已經無力回天了嗎?”晉王妃已經泣不成聲,她家王爺不過四十歲,還很年輕,她實在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雖然他風流輕狂,名下女人如過江之鯽,她這個正妃形同虛設,但是他畢竟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她實在是接受不了這個噩耗。

“太醫,父王自那晚在宮里受傷以后,便臥床不起,我實在是不知道這軟骨散從何而來?”皇甫瑾強忍悲痛,仔細回憶道,“難道父王在宮中就已經中了軟骨散?”

那晚那么亂,誰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這個,下官就無從得知了。”常太醫皺了皺眉,嘆了一聲,“下官這就回去給太后復命,還望王妃和世子珍重。”

“太醫留步。”晉王妃似乎想到了什么,忙擦了擦眼淚,問道,“我聽說去年因為永定府三娘的夭折,慕府太夫人生命垂危之際,是服用了西域那邊的天山雪蓮才撿回一條命,不知道王爺此癥能不能用天山雪蓮一試?”

“王妃,世子,天山雪蓮功效神奇不假,對體虛血虧之人的確是有起死回生的藥用,可是下官沒聽說還可以解軟骨散之毒的。”常太醫如實說道。

“母妃,只要有一絲希望,兒就不會放棄營救父王。”皇甫瑾目光如炬,決然道,“兒這就動身前往西域求取天山雪蓮。”

夏延得知皇甫瑾因為晉王爺的病,要去西域找尋天山雪蓮,親自上門勸道:“世子,眼下西域使臣被太后擋在幽州那邊,想必早已心生憎恨之心,您這個時候去西域,實在是太危險了。”

說道這里,他只覺心里一陣氣悶。

太后聽從慕家父子的建議,并沒有答應西域使臣入境的請求,而那些使臣也是不依不饒的,反復申述只是入境尋找他們的小王子,絕對不會擾民的。

可是太后就是不答應。

西域跟大梁的關系非但沒有緩和,反而日益緊張。

這一切還都是全拜慕家父子所賜。

“眼下,我也顧不了那么多了。”皇甫瑾黯然道,“為了父王的病,我也只好冒這個險了,畢竟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父王毒發身亡,只要有一絲希望,我便不能放棄。”

“世子真是純孝之人。”夏延心里一陣感動,只是好言寬慰了一番,才起身回府。

一進門,見夏云初竟然在跟幾個侍妾院子里捉迷藏,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心里一陣不悅,上前重重地咳嗽了兩聲,幾個侍妾臉一紅,盈盈退下。

“父親,您有事嗎?”夏云初理理衣衫,上前問道。

“你看你,成天無所事事,成什么樣子了?”夏延訓斥道,“大白天的在此嬉戲,成何體統?”

“父親,那您要我干嘛?”夏云初雙手一攤,“您說我除了自己找樂子,還能干嘛?眼下這天下太平,京防那邊也閑著呢!”

“你這個不知道上進的,京防那邊戰時作戰,閑時是要操練的,你身為京防提督,反而成天跟一堆女人混在一起,今后你如何領兵?”氣得夏延操起墻角的棍子要打他。

夏云初不躲不閃地站在那里,絲毫沒有躲閃的意思。

打吧!打吧!

反正他不被父親打死,也會被別人打死的。

他原本是精通禮樂曲譜的才子,可是父親硬是把他調去當什么鳥京防提督,整天面對那些舞刀弄劍的粗人,還動不動就要帶兵跟人打架,那不是要他的命嗎?

慌得黃氏忙上前攔住棍子,勸道:“老爺,他也的確是沒事干,才放縱了自己一回,您就原諒他這一次吧!”

“哼,都是讓你給慣壞了。”夏延心情煩亂地扔了棍子,對著黃氏怒道,“你趕緊給他物色個媳婦,要找個能管住他的,兩個月之內,趕緊給我完婚,要不然,就給我混出國公府,我沒這個兒子。”

“找找找,這不是一直在找嗎?”黃氏忙連聲應道。

國公府的門檻都快被說親的人踏破了,可是夏云初愣是這個沒看上,那個沒看上,硬是不松口,她這個當娘的,都快急死了。

“母親,我現在不想成親。”夏云初頂嘴道。

“看你這個吊兒郎當的樣子,不想成親也得給我成親。”夏延氣得又要拿棍子抽他,不想成親,老子打不死你!

“老爺不要生氣了,兩個月以內,務必給他完婚就是了!”嚇得黃氏忙拖著夏云初就走。

夏延這才扔了棍子,氣沖沖地回了書房。

不遠處,楊嬤嬤挽著夏氏盈盈路過,看見眼前的這一幕,夏氏看到黃氏花容失色的樣子,幸災樂禍地說道:“想不到母親也有害怕的時候吶!”

自她回到國公府,黃氏一直沒有給過她好臉色,還暗自譏諷她,敗壞了國公府的家風,弄得府里的下人們對她也是不冷不熱的樣子。

生母王姨娘雖然待她不錯,可是她畢竟是個姨娘,又沒有兒子傍身,自顧不暇,更別說是顧及她了。

住了一個多月,夏氏早就住夠了。

可是,又拉不下臉來回永定侯府。

楊嬤嬤自然知道她的心思,趁機勸道:“大少夫人,這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娘家再好,也不再是自己的家,奴婢看,下回大少爺再來接您,咱們還是回去吧!”

“可是父親不讓我回去,我該怎么辦?”夏氏嘆道。

“大少夫人,國公爺只是跟永定侯府置氣,又不是跟大少爺,再說,這日子是自己過的,您都成親了,回自己的婆家去,也不是件丟臉的事情,”楊嬤嬤繼續勸道,當然她不會承認是慕云澈給了她一個沉甸甸紅包。

“我再想想。”夏氏皺眉。

“世子,晉王世子剛剛出了京城,聽說要去西域找尋天山雪蓮給晉王爺解毒。”龔四匆匆進了書房,稟報道,“咱們要不要動手攔下他?”

“不用,讓他去。”慕云霆站在案幾前潑墨揮毫,他在畫一個草圖,早就打算給夫人建一座彩虹橋,只是抽不出時間弄這事,眼看冬天就要過去了,這事得辦了,他仔細地描著橋身的輪廓,從容道,“天山雪蓮解不了軟骨散的毒,晉王世子此去西域也是白跑一趟。”

突然,窗欞似乎是被什么從外面擊中了,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龔四神色一凜,閃身而出。

慕云霆直起身子,把毛筆放在硯臺上,扭頭望了望窗外,冷聲道:”滾出來,我沒空跟你捉迷藏。”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