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痛極

慕清秋猛然抬頭，數步外，竟已是家門，而此刻，大門敞開，慕清暘正愣在門口看著她。

“玥、玥兒？”慕清秋眼淚掛兩行，愣愣的看著叫她姐姐的少年。

“姐姐？你怎么了？我是暘兒啊！”慕清暘有些受傷，快速奔過去，他從來沒見過姐姐這么傷心，長這么大，除了救回慕清玥那次。之后，好像是某種默契使然，姐姐從來沒有認錯過他和慕清玥。

可是現在，姐姐看著他竟然叫玥兒。

慕清暘有點心慌，有種東西血脈相連，慕清秋的心傷，牽動著他的心緒，而姐姐那聲‘玥兒’，讓他忐忑不安。

“玥、玥兒呢？”走到慕清秋跟前，看到慕清秋手搭在棺木上，慕清暘心中震驚，卻不愿意相信，他問：“玥兒呢？”

慕清秋不答，他就問嚴維寬，嚴維寬不答，他就問特一、特二……

“玥兒呢？玥兒去哪兒了？”

他一個一個去問，聲音里漸漸帶出哭腔。

“暘兒？”門內又跑出個少年，一出門同樣愣住，一聲“姐姐！”沖口而出，喚出來，琴悅又趕緊閉嘴，似有些難為情，卻抑不住慕清秋回家的喜悅。

他只略錯了下眼，就若無其事的邁步，大大方方的想重新喚聲姐姐，剛張嘴，被眼前沉默的眾人驚住。

慕清秋果然回來了，門前除了慕清秋還有嚴維寬等數十人，包括慕小黑在內，竟然都垂手而立，空氣沉默壓抑的讓人窒息。

琴悅看到了棺木，他心頭警鐘大響。

耳中傳來慕清暘重復著的問話。

“玥兒呢？玥兒去哪兒呢？……”

玥兒去哪兒了呢？能去哪兒呢？琴悅眸光落在棺木上時，他輕輕握了握拳，眼眸瞬間變的通紅，他深呼一口氣，再深呼一口氣，挪著沉重的步子走下門前臺階。

抓拍上慕清暘的肩膀，沉聲說：“暘兒，姐姐和玥兒回家了。……不要讓姐姐傷心。”他本來想安慰，不要傷心，可是慕清玥躺在棺材里，他死了，怎么能不傷心呢？！

慕清暘聞言神色瞬間凝固，他呆呆站著，默不作聲，腦袋垂下時，眼淚滴落。

琴悅摸了摸慕小黑碩大的腦袋，走向慕清秋。

他幾度欲言又止，終是咬咬牙張了嘴，他說：“姐姐，帶玥兒回家吧！”從遙遠的北蠻國回來，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就走完最后一步吧！不要讓逝者牽掛生者。

慕清秋從來沒有此刻這么腦仁清明過，她知道她在作什么，可是就是忍不住啊！至親身亡，她無法自抑。

是啊！家就在眼前，她終于帶玥兒回家了，要回家啊！怎么能呆在門口？！

慕清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一把抹掉眼角與臉上的淚，再抬頭時，她盯著紅腫的雙眼，露出個慘淡的淺笑，淺笑轉瞬即逝，她一手拍在棺木上，‘啪’的一聲，震住了自己，也讓眾人醒了醒腦。

她揚起聲說：“玥兒，我們回家！”

聲音很大，傳了很遠，好似要將慕清玥那飄遠的魂魄喚回來。

慕清玥的死，驚動了善堂，驚動了整個竹山村、也驚動了古陽鎮。

慕清秋家，尚未完全退掉的白孝，又掛了起來。

慕清玥十幾歲夭亡，這個年齡就過世，葬禮是不能大操大辦的，按例也不能停靈，因他是男子，可入祖墳，需要盡快下葬的。

可是慕清秋舍不得啊！如果將慕清玥埋葬，就真的再沒半點希望。

事到如今，慕清秋還在絞盡腦汁的給自己找借口，或許慕清玥尚有一線生機呢？或許真的有起死回生的神仙，能突然降臨，救他復活呢！

慕清秋很傷心，但見到哭的肝腸寸斷的苗爺爺、連婆婆等人，她抑著心傷，胸口的痛反而變的麻木。

到了此刻，她不得不相信，玥兒弟弟真的去了。

姑母慕成玉與姑父張大成，曾經的鄰居林福義和林羅氏，黑牛叔和黑牛叔的媳婦劉李氏，理正袁方南和袁韓氏，以及他們的子女家人，都來了。

看著一個個熟悉的面孔，慕清秋心里五味雜糧，好似時間倒退了數年，那時候，弟弟慕清玥好好的在身邊。

“啊！”悲傷的人群后，突然暴出一聲沙啞的驚呼，聲音短促而悲哀，一聲呼罷，人已經暈倒過去。

是夏云。

李秀娥抹了眼淚，將人扶走，大家都傷心，并沒有人將這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

可夏云的悲傷還沒完。

李秀娥扶她歇下后，她好像進入了夢魘，不停的做夢，不知夢到了什么伸手亂抓亂揮，沒多久，竟然發起了高燒，李秀娥嚇壞了，牛賢生趕緊過來幫忙整治。

得到的結論是驚嚇過度，他們都以為，夏云看到棺木才會如此。

牛賢生寫了藥方，家里就有草藥，現抓現熬，折騰到入夜，喂夏云服下，她出了一身汗，才安穩下來。

若柳和素蘭也被嚇壞了，她們很早就服侍在夏云身邊，從來沒見過夏云如此模樣。

李秀娥懷著身子，若柳和素蘭也怕她累著，所以看著夏云安穩下來，兩人心里不在驚怕，就趕緊送李秀娥回去，且保證一定將夏云照顧好。

李秀娥走了，若柳和素蘭想起玥公子，想起慕清秋，兩個丫頭腦袋并著腦袋嗚嗚的哭，她們也好傷心。

不知過了多久，一驚一乍之后哭累了的兩個丫頭不知什么時候，竟無知無覺的睡著了。

而躺在床上的夏云，緩緩睜開了眼。

黑夜中，她面目全非，唯有那雙眼，清明見底。

她緩緩起身，忘記了更換衣服，忘記了遮擋容貌，她一步一步扶著門框、扶著墻，抹黑挪到靈前，一看見棺材，她整個人都虛軟的跌坐在地。

她喉嘍里發著‘嗚嗚’的沙啞哭泣，站不起來，就用手撐著身體往前挪，她的弟弟死了，她還沒聽過弟弟叫一聲姐姐，她從未奢望過與弟弟妹妹相認，但弟弟的死，卻將她的奢望直接掐斷。

慕清秋連日來精神緊繃，將弟弟帶回家，她整個人也虛脫了，在靈前堅持了三個時辰，剛被慕清暘和琴悅扶回去。

所以此刻的靈前，只有夏云一個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