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仙院里，四個人圍坐在圓桌前，半晌沒人吭聲。
富察文茵她們一個個都欲言又止，頗有些恍然大悟又無從下手去寬慰的架勢，方才的一番話，無疑是打了她們個措手不及。
半個時辰前，她們收了鐲子，其他人被散了回去，她們三個留了下來，這也正常，富察文茵和蕭明月進門前被降了位分，可跟這位小王妃有脫不開的干系，于情于理，都會說幾句話的，吳詩虞算是順帶的。
她們三個也是這么想的，木已成舟，說怨也不至于，但是，的的確確是因為小王妃，也不可能是說心里面毫無芥蒂，小王妃才嫁進來的時候，富察文茵受了多少譏諷，富察府差點兒淪為笑話，加上富察夫人那日御田被小王妃施救，還沒進門，這就又矮了一頭；兩個側妃最后只是蕭明月平白被降位，誰不說國舅府不得看重、皇后不得寵？國舅府姑娘多，九姑娘向來眼里容不得沙子，不曉得跟多少姐妹不對付，三個姑娘選秀，三個都當了選，都是側妃，就她一個被降下來了，明里暗里又被自己家里的姐妹擠兌，其中辛酸，不說也罷。
就算是吳詩虞，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追著打聽到底是怎么回事。故而，幾個都難免有些微詞，上頭的旨意她們得聽，但是，這不妨礙小王妃橫插一杠子的事實。
可是，方才小王妃說什么呢？
驚得吳詩虞杯子里的水都灑了，她們的確覺得這里面有貓膩，但是，誰知道這貓膩這么大！
三雙眼睛時不時瞟一眼悶聲放雷的某人肚子，一個比一個驚訝，一個比一個無措。
怨是怨不下去了，真要是人橫插一杠子就算了，恨都不算過分，可是，李家姑娘有未婚夫君卻在年初懷了殿下的孩子！她們還不至于笨到覺得連選皇子妃都不參與的李家姑娘是瞧上了襄七王府這根枝丫，要知道，但凡李家姑娘參與選皇子妃，現在的太子妃可就未必能是兵部尚書府的獨女了。
顯然，這里頭摻合的人不少，且不足為外人道，要不然，這懷著嫡親皇長孫怎么會至今秘而不宣？但凡宮里知道了，或許就不會這么罰殿下了……
富察文茵、吳詩虞跟李湘并不熟悉，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關鍵是，她們根本不知道這連宮里到瞞著的消息，現在上來就跟她們說了是什么意思！小王妃這么坦誠嗎？
李湘默默喝水，讓她們緩一緩，開始進入正題：“同幾位說這個，也是月份大了我一個人也瞞不住，屆時……”
“屆時，妾會幫忙隱瞞的！對吧，富察姐姐？”吳詩虞捅了捅旁邊的兩個，“蕭妹妹？”
“會的！”
李湘兀自給三人倒了茶，“不用這些虛的，是殿下的妾，又不是我的。這是其一，還有第二件事。”
春雨眉頭能夾死蒼蠅，萬分不情不愿抱著個匣子出來，放在桌上，又出去了。
“這是公中的賬本和庫房鑰匙，日后就有勞你們了。”李湘打開匣子，里面整整齊齊碼著的是身契、地契和鑰匙，最下面是這個月的賬本。
三個人愣住了，要說什么比剛才聽到的還懵，那只能是現在了。
“王妃娘娘，這不行的，公中的賬怎么能交給我們！”幾個人對視一眼，齊齊拒絕，富察文茵苦口婆心勸，“娘娘，這賬可能復雜些，您慢慢算就是了，不然尋個會算賬的丫鬟也好啊！”
拿著賬本和鑰匙，這才算是有資格管家，哪有妾室進門頭一天，正妻就移交管家權的！簡直是聞所未聞！駭人聽聞！
“倒不是這個，你們也用不著一口一個娘娘，近來天氣愈發熱了，我這也愈發沒什么精神，莫說理賬本了，坐著都閑累得慌。說來，大家閨閣之中都學過，就當做是再幫我個忙，你們先管著，等孩子出世再說其他的也好啊！”李湘一手擱在匣子上，嘆了口氣，“我這個常年纏綿病榻的勁兒，家中無姐妹，族中無玩伴，如今到了一處，這姐姐妹妹的，我是半點兒頭腦都摸不著。”
“富察姐姐，這賬，便托付給你了！”
富察文茵一句拒絕的話還沒出口，就被又一句姐姐堵了回去，“姐姐，我跟你說實話吧，這賬我算不明白。前些日子差人重新錄了一遍庫房，重新登記造冊，自己又補了不少，這才平了賬，姐姐，你可不能見死不救，我可等著你好久了！”
被寄予厚望的富察文茵無話可說，拿著燙手山芋扔不得又拿著燙手，有那么一瞬間，覺得小王妃跟自家幼妹差不多，著實讓人頭大。
緊接著，被盯上的吳詩虞想跑，可惜她不能，放下杯子急忙擺手，“王妃！我不行的，富察姐姐賢淑是出了名的，我什么都不行，王妃您要是悶得慌，我給你跳個舞吧！彈個曲兒也行啊！”
“吳姐姐——”
“別介！王妃娘娘，您這姐姐我擔不起！”吳詩虞急忙打斷，開什么玩笑，閑著沒事逗貓遛狗多好！那是正妃的活兒，管她什么事兒啊！
聞言，富察文茵也點了點頭。
“別緊張，不讓你算賬。”李湘頭一回見到有人跟自己一樣嫌棄這活計，“稱呼而已，不喜歡我就換一個，這個是庫房鑰匙，開門得親自去，離得不近，就只用開個門，一個月也就幾回。”
吳詩虞含淚被收下鑰匙，一疊身契地契自然是交給蕭明月的，“明月？”
李湘看她出神好久了，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明月，這個就交給你保管了，行不行？這個只有一部分，陪嫁的都在自己手里，錦繡院的也不在這兒。”
回過神來的蕭明月撒開手，“娘娘，我是夫人！”
給側妃就算了，還有她的？
“明月，只是保管而已，其他夫人我都認不得的。”李湘開始耍無賴，硬塞。
最后三個人走的時候都是懵的，原以為會是笑里藏刀或者是立威，反正都是讓她們安分的，哪怕之前是什么位分，記住現在的才好，再不濟，為人處事溫潤好些的，也是借機寬慰她們的，誰知道，就這一趟，莫名其妙拿了中公的管家權？回去看到價值不菲的蘇繡新衣裳的時候，這種如夢似幻的感覺才落到實處。
她們是各有各的迷幻，被迫當了一回“隔墻耳”的慕容瑾心情復雜，沉默了半晌，終于還是去了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