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齊眉

第96章 玲瓏心思&追其有三

多等幾天,周拾可以多看幾個人,這是肯定的,能見到閻將軍之后,肯定也會繼續看,但是會不會跟之前一樣盡心盡力,就是未知數了,畢竟,那個時候目的已經達到了,繼續也不過是善始善終,面子功夫做到底而已。

而這,于閻將軍來說,并沒有什么害處,無非是暫且欠了個人情而已,可只要閻將軍答應見他,這也就還了。

而之所以提前見他,無非是閻將軍擔心他的來意,見面只是開始,是看診的理由,而不是他來這里的目的。

閻將軍很清楚,亦或是說,閻將軍身邊有個人很清楚,故而,一開始就連機會都不給,不讓管湯進門,不讓看診這事兒成為籌碼,不讓將軍府從一開始就處于可能會存在的談判的劣勢方。

抹掉了指上的沙子,慕容瑾看著自己往外了幾厘的城防,淡淡道:“這是在兩百年前的北地。”

閻將軍撐著沙盤邊沿,久久沒說話。

不錯,這才是曾經的北地,是他們家守著的北地,那個時候,是他們家先祖在這里的第二個也百年,然后,他們沒有輸,更沒有戰事,可是,這片土地,是被當時的皇帝醉酒后隨手一劃送給了鄰國使臣的,隨手一劃,就那么一抬手,辛辛苦苦守了兩百年的地方,就被插上了別人的國旗。

可史書不是這么說的,史官不敢寫,大筆一揮,就差點兒成了他們家守邊不利,痛失邊城。

最后,被那時的李家帝師攔下來了,斡旋之下,卻是改了版圖,可笑至極。

“殿下總歸不是來跟我玩沙子的,我也猜不透殿下的玲瓏心思,殿下若是不愿說,那就請回罷。”閻將軍沒了耐心,被這一劃,弄的心浮氣躁,根本就不能再跟這人談什么了,本就不善言辭又不善攻心計,又碰上個據說才高八斗又字字珠璣的,閻將軍一開始就不想見他。

慕容瑾本無意惹惱人,開口道:“此行追其緣由有三,一則,代父兄問將軍好;二則,試探將軍忠心;這三則……便是小王妃,小王妃年紀還小,玩心還未收,總得把人帶回去的。”

這一席話,閻將軍是一個字都不信,偏偏又想不到該怎么反駁,聽起來跟真的似的,來了先問好,沒毛病;他多年不回京都城,手握重兵,沒人宣他回去,他自己也不會上趕著去述職,盤踞一方多年,懷疑忠心也不是說不過去,只是讓人心寒而已,可皇家的疑心病,又什么時候消過呢?再者,王妃的確是在他府上,這是不爭的事實,畢竟——

閻將軍猛然回頭,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王妃在他這兒,襄七王怎么知道的?他是只知道王妃在這兒,還是也知道什么別的?

這不能細想,一想,他冷汗都要下來了,這事兒牽連太多,先生的存在一旦被揭露,后果不堪設想。

“聽聞去年小王妃求藥也來過一回,竟不想,倒是對這茫茫大漠青眼有加,前去西原的路上,一時沒把握好分寸,氣著小王妃了,一轉頭,人卻是到了將軍這兒,孕中女子脾氣大,小王妃也不能免俗,也是難為將軍收留了。”慕容瑾自顧自開口,“說來,真是得多謝將軍。”

“好說……”

“我這一路上,找了不少人,告示不知道貼了多少,終于是找到了些蛛絲馬跡,所幸,王妃也知輕重,并不是杳無音訊,這才能順利找到人。”

真假難辨的一番話,倒是把起因經過結果說了個干干凈凈,從頭到尾,只有兩個人,慕容瑾和小王妃,與旁人無關,包括“收留”了人的閻將軍。

閻將軍別的不知情,但是單就王妃留了信這才順利找到這里來這一點,他深知這話假的有多過分,怎么可能呢?王妃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敢來這里,就不可能讓人發現蹤跡,更不可能留關于北地的信。

故而,這番話,到底有幾分真,甚至于有沒有真的,都值得深究,聽起來,更像是遞到腳底下的臺階,塞進嘴里的說辭,讓他順著下,讓他順著說,讓他拿著用。

一時間,閻將軍不知該如何反應,比起被皇家懷疑,他更擔心木先生被發現。

定定看著這位年紀輕輕就譽滿天下的殿下,閻將軍有些無從下手。

“將軍,小王妃我找到了,父兄的關懷應該也算是帶到了,不知,將軍以為有沒有必要多此一舉試探呢?”一連兩次,都被人快了一步,與其被堵死或者是費盡心思設計,不如同小王妃一般直白些,閻將軍能避一次,總不能次次都避。

百年忠將,會被猜疑是常事,然后不滿也是常事,可這并不代表會有反心,一旦百年忠名毀于一旦,那可就再也撿不起來了。

而且,就算是下定決心反,有沒有這番話,都會,可有這番話,總能敲一記警鐘的。

聞言,閻將軍終于顧得上自己了,當即就來了脾氣,“既然如此猜疑,大可收了這兵權去!猜來猜去惡心誰呢?!我就算是一介莽夫,也知道君臣之別,更不敢忘父輩祖訓半句!我閻家奉命戍守北地四百余年,殿下如此說,到底是在打誰的臉?!”

“將軍息怒,并非全是疑心病作祟,茲事體大,而其中緣由,不足為外人道。”慕容瑾看著幾乎是暴跳如雷的閻將軍,暫且放了心,徐徐道:“將軍可還記得,去年秋日里,小王妃離開后頭一個月卞城發生了什么?”

閻將軍粗聲粗氣回了一句:“不知!”

閻將軍氣歸氣,倒并不意外,只是,王妃去年根本就沒來過,還順著之前的話說,這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不清楚?!

“卞城司軍落馬。”慕容瑾接著說道,“有些地方有些事,不起兵不操戈,一樣危險又至關重要。”

閻將軍平復了些,轉過去看他,問:“這是什么意思?”

“并非疑心,只是這太平可能維持不久了,如果某些謀劃沒能成事,屆時,將軍和將軍手上的兵馬,便是大晏最后一道屏障。”

這話直白得可怕,細想想卻好像也什么都沒說,可絕不是真疑心時能說的話,閻將軍卻只聽明白一半,聽得心一沉,頓時沒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