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別急，咱們慢點兒啊！”立夏勸道，“春雨姐姐已經先去請府醫了，咱們還得去給月夫人求情呢！”
李湘緩了些步子，氣息不穩，“你不懂，明月性子執拗，她自己是不會這么不清不楚低頭的，她不起，那棠夫人也得陪著跪，傷在顯眼處，要是不及時處理，回頭有她哭的地方。”
而且，高芫從進府時李湘就覺得有些突兀，這會兒偏偏又是跟蕭明月起了沖突，高芫想做什么她不關心，慕容瑾是不是真的色令智昏也不是最要緊的，最重要的是，為什么跟高芫起沖突的人是蕭明月？
若是高芫想試探自己到底在慕容瑾那兒到底有多少份量，那蕭明月的確是最佳人選——家世不如兩位側妃，卻也是國舅府的嫡出九姑娘，沒有身孕，也算得上得寵，關鍵是，與她這個正妃交好。
一出手就能試探出她和蕭明月到底有多少話語權，在慕容瑾那兒，她們倆到底有什么不同，這份不同又有什么具體作用。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還真是她小看高芫了，而且，如果真的是這樣，高芫必須得除！
還沒到近前，李湘就看見了那邊的人影，紛紛跪了一地，為首的一抹嫣紅色不是蕭明月還能是誰？
“明月。”李湘被攙著上前，看清人之后，驚了。
那丫鬟說得并不是虛張聲勢，而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只見蕭明月紅著眼睛，跪得直挺挺的，白皙的脖頸右側上有幾道刺眼的殷紅色，一直向上蔓延到同側顴骨，臉上的倒是輕一些，可那已經不僅僅是刮痕了，上面清清楚楚泛著血絲，肉眼可見還有些血跡沒干涸。
李湘心頭一沉，垂眸去看蕭明月的胳膊，果不其然，右邊的衣袖皺皺巴巴黏在身上，較另一邊袖子，那顏色深了許多。
一湊近，那血腥味立馬就涌入鼻腔了。
“姐姐……”蕭明月上一刻還梗著脖子不肯讓人去請府醫，下一刻看見李湘，聽著一聲“明月”，頓時又酸了鼻子，好不容易止住了的眼淚又滾了下來，喉頭一哽，哭腔就出來了，聽得人心都軟了。
李湘這樣子，蹲也蹲不了，茫然了一瞬，任憑蕭明月抱著她的腿哭了出來。
下意識撫上蕭明月的肩和后背，李湘出聲：“好了好了，姐姐都知道了，哭出來就好了……”
話音未落，蕭明月哭得更狠了，李湘手足無措，就在這時，聽見一句：“拜見王妃娘娘……”
這會兒了，李湘終于看到蕭明月旁邊還跪了個人，深藍色素裙并著中規中矩的銀飾，乍一看并不會讓人注意到她，更何況是在蕭明月這樣明艷濃烈的顏色旁邊，李湘差點兒忘了這么個人的存在，心下愧疚，連忙道：“棠夫人，受苦了……快起來罷！”
“明月，你也快起來，咱們起來說話，成不成？”李湘拍了拍蕭明月的肩，兩人稍稍分離了些。
“棠姐姐起來罷，不必陪著我，姐姐這份心意明月記住了，可姐姐不必陪明月受累……”蕭明月吸了吸鼻子，不太好意思，轉頭跟棠夫人華棠說。
華棠看了眼李湘，半撐著地，試圖站起來，身后的丫鬟立馬爬起來，上前扶著自家夫人，才站穩，華棠就是一個踉蹌。
“華棠，府醫在來的路上，你這樣不能走動的，腳上別用力，先去那邊亭子里坐一會兒，讓丫鬟去傳步攆來。”李湘看了眼，柔聲細語。
“多謝王妃娘娘，只是這不合規矩，我——”
“別扯什么規矩，你的腳沒個死規矩重要？”李湘打斷她，隨手指了扶著華棠的丫鬟，道：“還不快扶你家夫人過去？！然后去傳步攆，本宮讓的，誰有異議就到羨仙院來找本宮分辯！”
丫鬟點頭如搗蒜，連忙招手，跟另一個丫鬟一起把自家夫人扶過去。
李湘垂下頭，拍了拍蕭明月的頭，從懷里扯下帕子，遞過去，“那你呢？不打算起來？”
“姐姐，我沒錯！”蕭明月才止住淚，一開口，眼淚又滾了下來，眼睛紅成了兔子。
李湘看著她臉上的傷，怒從中來，再看蕭明月這婦不肯低頭的樣子，心疼又氣惱，“那你繼續跪著？”
“反正我沒錯……”蕭明月抹了抹眼淚，昂著頭，“姐姐，我想不明白，為什么啊！？”
“明明是她先出口傷人的！為什么是我受罰！？”
“明明殿下……為什么也這樣……”蕭明月睜著紅了一片的大眼睛，眼淚含了一汪。
身后的乳母蕭媽媽也跪著，還一邊扶著自家姑娘，老淚縱橫，想勸又不敢插話。
李湘心口一疼。
國舅府的情況她大概知道一點兒，國舅爺不是什么長情的人，單從頭妻仙逝到繼室進門蕭明月姐妹倆出生不過一年而已，就可見一斑了。蕭明月是真心實意愛慕慕容瑾的，這么莫名其妙被罰一通，怎么受得了，還要她服軟認錯，怎么可能呢？
蕭九姑娘名聲在外，可不從是富察文茵那樣的賢淑名聲，遍京都城的貴女誰不知道蕭九愛憎分明，誰不知道國舅府一干姑娘個個容貌出眾，其中就屬蕭九最為明艷奪目，同樣奪目的還有她那性子。
可進府這么久了，蕭明月從來都沒有惹過事，有什么不是先找李湘就是找富察文茵和吳詩虞打個商量呢，硬生生改了性，要說這是因為嫁了人，還不如說因為嫁了慕容瑾。
可現在呢……
“明月，你先起來，先把傷瞧了，這事兒咱們慢慢去找殿下說清楚，成不成？”李湘抓著蕭明月的左胳膊，試圖把人拉起來。
蕭明月臉一抹，又跪得直挺，斬釘截鐵道：“我不！”
李湘只覺頭疼，府醫已經緊趕慢趕到了，李湘擺了擺手，讓他先去看華棠的腳。
“那也得看看臉，毀容了怎么辦？”
“我們明月長得這么好看，留疤了怎么辦？嗯？”
“姐姐……會留疤、疤嗎？”
“再不好好看看，那可說不準！”
蕭明月又要哭了，可還是僵著不肯松口。
“這樣吧，你呢，好好讓府醫給你看看臉，實在是要跪就去那邊跪，這樣跪在大路中間多不好，然后我跟殿下說清楚，這樣成不成？”李湘軟聲軟氣跟她打商量。
蕭明月不情不愿點了點頭，又抓住李湘的衣擺，“姐姐，我沒錯……”
“我知道。”
“姐姐，要不你別去了罷，動了胎氣就不好了，讓我再跪會兒……”
李湘嘆了口氣，轉頭恰好看見一片倒塌的花圃，花圃中間還有個石頭，心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