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齊眉

第200章 山火縱火&塵埃落定

夜色朦朧,郡都城的宵禁已經到了,趕集完著急忙慌往家趕的幾個住的偏遠的年輕后生忽然頓住,一個指著遠處的一座山嚷道:“失火了!”

同村的老者一巴掌拍在年輕后生的肩上,不滿道:“喊什么喊,都什么時——什么火?”

幾人抬頭一看,當即就要跳起來了,真的是火!

那山上火光沖天,隱隱還有燎原之勢,灰暗的的山林中,火光逼人,幾個年輕后生在同行老者的拐杖下,連滾帶爬的跑回了城門口,一邊拍門一邊喊:“失火了!有山火啊!開開門!有山火!蒼西山著火了!”

守衛從城門上探出頭來,一頭霧水,抬頭一看,手上的刀都差點兒沒拿穩,當即一腳踹醒了偷懶的一個同伴,幾個人該上報的去上報,該守門的繼續守門,該安撫百姓的去安撫,忙成一團。

而蒼西山上,火勢不減半分,哪怕是雨季才過不久,哪怕這山上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木并無枯枝枯草助燃,這會兒也燒得歡快。

火勢最大的地方,是菩薩廟。

曲折的小道上是一片狼藉,偌大的松樹燒得噗呲作響,跟火堆中心滋滋作響的尸體交匯,傳到遠處,又漸漸消失在密林間。

浴血奮戰兩個時辰的一干勇士們,沒幾個是還有余力的,他們都應該去歇息,喝口水,然后下山洗澡睡覺,可說了幾遍,也沒有幾個人動。

火光映在人臉上,卻好像驅不散不久前看見的一幕幕似乎再火光里重現了,猙獰的人臉,淋漓的鮮血,扭曲的骸骨,以及,瘋癲失智的女人和骨瘦如柴的男人們。

至此,為什么要對他們趕盡殺絕,眼睛不是什么疑問了,因為,就在他們隨意踏足了幾回的廂房深處,關了一批又一批的人,男人,女人,孩子,不計其數。

其中,渾身青紫、衣不蔽體的女人們沒幾個是神智清醒的,而消瘦無、臉色萎黃的男人們亦沒幾個是和你記得自己是什么人的,看起來過得最好的,是孩子,十幾個尚在襁褓的幼兒,個個都是白白胖胖的,他們的搖籃是掛著木牌子,上面寫著他們未來父母的姓名,花大價錢求子的父母的姓名。

他們甚至還找到了很多枯骨,就在空心的佛像里面,最慈悲的樣貌,裝著最無辜的尸骨,藏著最污穢的罪行。

實在是太多了,根本清理不完。

夜色籠罩之際,最后決定一把火結束一切。

飽受折磨慘死的尸骨、為非作歹的惡人、披著僧衣的禽獸,都將在火光里化為灰燼,然后用骨血來滋養這片被迫承載了太多污穢的蒼西山,成為這郁郁蔥蔥的松樹林的養料。

不知過了多久,火光漸漸衰微下來了,托不久前的雨季和這松樹林的福,遍地泥濘,火勢難以燎原,加之人力影響,倒也沒有多燒掉多少樹木。

“塵歸塵,土歸土,至少蒼西山太平了,你們重創了對方,接下來,可要小心了。”葉清的面容在火光映襯下有些出人意料的柔和,站在不遠處的樹下,跟一下一下拋著松果玩兒的姑娘說。

“未必……”李予初接住松果,看了眼不遠處的人群,輕聲說了一句。

“什么?”

“沒什么,我說,對方該逃了。”

“可……”

“再不逃命,就慘了,至少得誅九族呢!”李予初淡淡一笑,可惜,來不及了,想逃,也得問問幽西世子愿不愿意。

再看自始至終一動不動站在那邊的一抹白色身影,李予初微微后仰,有些想笑。

他們死了,西原的事兒平了,接下來,就該……

是她低估了慕容瑾。

能短短兩天制定完計劃并完美實施,哪怕有她這個不確定因素,也有面對她帶來的突發情況一套又一套的解決方案。立冬說,她遇見原吉的時候,原吉他們剛好悄無聲息解決掉了一伙“守山人”,正好跟抄近道的立冬遇上。

所以說,就算是沒有她,今天也會是這么個結果。

這一次不是葉清口中的無準備之仗,也不是她以為的緊密安排,而是蓄謀已久。

唯一可能在意料之外的,估計只有她,她會上山,她會幫忙,她還沒有幫倒忙。

李予初回憶了一下那時跟方丈滔滔不絕的探討佛理佛經的慕容瑾,想來,也未必是博覽群書到那個地步了,而是早有預謀罷……

“你該離開了,穆遠山必死無疑,只要留下慕小公子,這人我替你看著他死,如何?”

李予初看向身側面目柔和的葉清,陌生又自然,仿佛,這才是本來的葉夫人,而不是被逼執掌葉家的葉掌柜。

“什么?離開?我往哪兒走啊?娘娘,我就是西原的人,怎么離開?”葉清回過頭來,笑道,“娘娘這是看我不順眼要趕人走了?”

“……跟著他們下山罷。”李予初沒再勸,葉清亡夫在西原,早夭的孩子也在西原,仇人也在西原,早夭的孩子得了交代,可亡夫的冤屈終究不算是明了,更何況,仇人還沒死,再等等也不是不行,只是……

“穆小公子,你打算什么時候放人?”

“什么小公子?娘娘說笑了,我可不認識。”

“……葉夫人。”李予初皺了皺眉。

葉清倒是不再否認了,只是說:“娘娘該不會要說稚子無辜吧?若是無辜,我的孩子慘死之時怎么不見娘娘來渡他們!?”

“顧嬅,為這個臟了自己的手,不值當,葉公子不會希望看到這樣的你……”李予初還沒說完,葉清就拂袖而去了。

看著葉清一意孤行的單薄背影,李予初轉頭看了眼火勢漸小的焚尸現場,在令人作嘔的味道里,慢慢閉上了眼睛。

“回家了……”

李予初察覺到聲響,擰著眉睜開眼,入目卻是不染纖塵的慕容瑾。

他這白衣倒是別致,血濺上去都沾不上一絲一毫,也不知是什么稀奇布料……

想著,她面前多出來一只手,骨節分明,微微沾了些灰塵,看起來卻格外讓人安心。

李予初想了想,把整個人都“遞”了過去,勾住面前人的脖子,一頭扎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