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齊眉

第214章 加急加緊&該與不該

睡蒙了的李予初是被一封來信吵醒的,隔壁偏殿隱隱約約還有又結伴來逗孩子的笑聲,揉了揉眼睛,她拆開了帶著火漆的信封,據說加急加緊的信封。

一目十行三兩下看完這封信,李予初不僅清醒了還覺得自己耳更聰目更明了,甚至心跳都快了。

啪的一下拍下這封信,五指陷進被子里,呆了會兒,李予初翻身下床,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披上半件,就直奔書案而去。

看得春雨眉頭一皺,眼疾手快撈過架子上的衣裳,三兩步跟過去,給人披上,然后磨墨。

卻看見自家主子飛奔過來提起筆又頓住,墨落在紙上,漸漸暈出兩個指甲蓋那么大的黑點。

春雨瞥了眼輾轉多人之手最后夾在過路行商懷里才遞到她這兒來卻還說是什么要緊的信,到底是沒說什么話。

“你想回京都城嗎?”李予初還沒落筆,看著墨跡一點點暈開,頭也不抬的問。

這屋子里沒有第二個人,聽這語氣也不會是自問自答,春雨輕輕道:“說實話,不太想。”

李予初抬頭看了眼。

春雨繼續說:“我爹娘有哥哥姐姐在身邊,都在府上,只要他們好好當差,自然衣食無憂,兄長還娶了個賢惠的嫂嫂,雖然是為奴為婢,但是身契一直都是在自己手上的,他們也樂在其中。我呢,打小就跟著主子了,從京都到北地,從北地到京都城,再到西原郡,早就習慣了,習慣了我們幾個在一起熱熱鬧鬧的,至于在哪兒,我不覺得有什么差別。說起來,反倒是回了京都城才不太自在。”

畢竟她離家實在是太久了,連父母音容笑貌都有些陌生了,她回家里,家里人不知道該怎么對待她,怕哪一個無心之舉傷了她這個離家多年的女兒的心,可她又何嘗不是呢?

可這話是不能說的。

離家的可不止她春雨一個,至少她離家的時候還能記得不少事兒,她身邊這位,那才是沒了畫卷恐怕是真的要忘了。

但這些又能怪誰呢?誰也怪不了的。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甚至連自己家的人都未必容得下,對于這樣的功高震主的元老忌憚,也無可厚非。

可李家有什么錯呢?錯在先祖不該隨太祖太宗開疆擴土,還是不該一脈相傳至今也沒能絕戶?

誰都沒錯,又仿佛誰都錯了。明明皇家還沒做什么只是提一句,李家就忙不迭把人送走了;而明知道人家家里就這么一個女娃娃,甚至都還沒到蹦蹦跳跳的年紀,就提什么太子妃,又憑什么來說人家不該?

“是挺熱鬧的……”李予初喃喃道,隔壁又傳來蕭明月的笑聲,仿佛大大小小的鬧成了一團,弄得整個羨仙院都有人氣了些。

而回了京都城又能怎么樣呢?

只怕那時候一雙雙眼睛盯過來,莫說自在,連應付都讓人心力交瘁。

“好像,西原也挺好的……你覺得呢?”

春雨抿了抿唇,不太明白這沒頭沒尾的兩句話到底是代表著什么選擇,更不太明白到底信里到底寫了什么讓自家主子問出這樣的話來。

斟酌了一下,春雨據實說:“西原常年無雪,四季都氣候適宜,是南北東西要塞,雖然西原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是,這些都會被解決掉的,況且,哪怕是發生了這樣的事,西原百姓也沒有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反而是為富不仁、為官不仁的大有人在,可見此地民風淳樸。”

李予初提著筆,還是那個姿勢,手都有些麻了卻還是不肯松開,也沒有落筆,呆呆站了會兒,劈手扔了筆,癱坐在椅子上,雙目無神。

春雨不明所以,撿了桌上彈了幾下的紫毫,掛了回去,靜靜在旁邊等著。

“我好像做錯了一件事……”半晌,李予初揉了揉臉,喃喃道。

“那就去改過來。”

“改不了了怎么辦?”

“那就盡可能的彌補。”

“那也是也彌補不了呢?”李予初有氣無力的說。

春雨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微微有些不解,卻還是說:“那就找機會在別的地方彌補。”

“別的地方?”李予初微微一愣,又搖了搖頭。

“你說,如果那個時候真的是貴妃想害我,我現在做點兒什么,然后這到底是算報仇雪恨還是算別的?”

聞言,春雨一愣,果然,主子是不會放棄、一定要追查到底的。無論按什么道理,這種程度的梁子都絕不是可以一笑泯恩仇的,可真要是報仇……貴妃可是王爺的嫡親母妃啊!

哪怕早就知道自家主子基本上是不會對王爺有什么感情的,但好歹是夫妻,還有個世子在,往后路還長,貿然對貴妃出手,豈不是……

春雨沒敢再說什么,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誤導了什么,回頭主子再后悔,這事兒可沒有后悔藥可以吃。

“我想了想,不報呢,我永遠都過不去這個坎兒,報呢,又險很多人于不義之地。按理說,我應該不報的……”百年聲譽毀于一旦,就因為她的憤憤不平,憑什么?憑她最肆意妄為便能毀了父輩們辛苦那么久的成果?

可是,憑什么呢?

憑什么要她父兄賣命出力還要算計她?

李予初看著白紙上的墨跡,死死攥著手上已經成一團的信,久久不能言。

“不然,咱們問問先生?”春雨試探著問,他們家主子這個性子,也就先生說話能真的聽進去了,這個死圈是繞不出去的,越繞越讓人難以繞出去,找個解線頭的人才是正經事兒。

李予初眼睛一亮,頓時松了口氣,當即歡喜起來,提筆落筆收尾一氣呵成,洋洋灑灑兩張信紙寫完,滿意的等它們干透然后裝進信封里再加上火漆。

外面的笑聲還在,李予初隨手把攥成一團的信紙扔進火爐里,看著它燒干盡了才作罷,仿佛連著她的糾結也一起燒沒了,然后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再沒人知道,化作灰燼的信上,原本寫的是什么,更沒人知道,李予初方才口中有關于貴妃的那個“如果”,真的只是如果,從頭到尾都只是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