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帥墨出的要求非常簡單,只要對方不殺自己并給予一點尊嚴,他愿意做出配合,可他沒想到,連這點小小的要求也滿足不了。
主帥帳中發出一條條命令,一切妥當之后,兩名衛兵提刀走到他面前。
墨出臉色大變,“我一直很配合。”
衛兵互相看了一眼,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給他一個解釋,“上次殿下沒有殺你,他很后悔。”
墨出盡量保持鎮定,“這次殺了我,他會更后悔,去告訴多敦王子,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說,肯定是他感興趣的。”
門口的一名衛兵很不耐煩,“快點動手,咱們又不是傳話的人,干嘛無緣無故找罵?帶上人頭,趕快走。”
“我是軍中主帥。”墨出有點激動地說,“殺了我,誰幫多敦籠絡十幾萬將士?”
“差點忘了。”一名衛兵收起自己的彎刀,從腰后拔出一柄金鵬堡狹刀,嚴肅地說:“墨出,你與獨步王勾結的陰謀已經敗露,因此金鵬堡要殺你滅口,這就是證據。”
墨出的心怦地一跳,差點撞裂干瘦的胸膛,“聽我說……讓多敦聽我說,獨步王跟殿下并非敵人,為什么不……”
衛兵將狹刀抵在墨出心口,“你話太多,我記不住。”
兩人說話間,另有八名衛兵已經對帳中的將領下手,轉眼間就有五具尸體倒下,剩下的人或手忙腳亂地揀起地上的兵器。或大聲叫喊“我投降”,墨出身后的五名護衛抓起地上的刀。但是誰也沒有上前。
“快點。”門口的衛兵再次催促。
狹刀衛兵吸進一口氣,身子晃了兩下,莫名其妙地看到自己的手正在發抖,然后與對面的墨出不約而同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身邊的衛兵伸手去抓,也撲通摔倒,接著是正在殺人的八名衛兵、幸存的將領、剛剛拿起刀的護衛,一個接一個中招,像是遭到收割的莊稼。
只剩下門口的兩名衛兵。立刻抬手遮蔽呼吸,退出帳篷,悶聲喝問:“誰?出來!”
帳篷里一片安靜,所有人都像是睡著了,也許是死了,與那些流血的尸體一樣。
兩人都是西域的江湖人物,輕易不會上當。又向后退出幾步。
帳外都是多敦派來的士兵,他們已經將墨出的少量支持者制伏,正等待下一步命令。
“你們三個,進去看看。”衛兵拉過來身邊的士兵,將他們向帳篷推去。
士兵拔出腰刀,互相壯膽。慢慢向帥帳走去,剛剛進去三五步,帳簾突然垂下。
巨大的帥帳里寂靜無聲,那些士兵連聲驚呼都沒發出來,又已中招。
“肯定是龍王身邊的瘋女人!”一名衛兵猛然醒悟。
“他娘的。瘋女人不是龍王的俘虜嗎?怎么……”另一名衛兵轉向附近的莫林,“你。叫銀雕什么的,過來。”
莫林站在原地沒動。
“我讓你過來!”衛兵怒喝,他在西域本是強盜,豪橫慣了,老汗王翼衛這幾個字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莫林搖搖頭,“我在執行多敦王子的命令。”
“什么命令?”
“袖手旁觀。”
衛兵臉上成為豬肝色,這道“命令”還是親口告訴莫林的,“放屁,還想讓你老婆孩子活命,就馬上進帳去把那個瘋女人揪出來。”
莫林仍然不動,雙臂自然下垂,真的是“袖手旁觀”。
兩名衛兵怒氣沖沖地向莫林走去,只邁出兩步就停下了,他們不知道翼衛的武功有多高,可是周圍的士兵,包括多敦派來的士兵在內,都露出更加憤怒的目光。
“你們也瘋了?”一名衛兵在空中虛砍一刀,“殿下派你們來是干嘛的?拿出弓箭,一塊往帳篷里射……”
“你們不是北庭人。”士兵群中響起一個聲音。
“我們是多敦王子重金禮聘來的。”衛兵惱怒地說,但是不由自主地握緊刀柄,與同伴背靠背地戒備著,他們還沒明白士兵們憤怒的原因。
“不是北庭人!”更多的聲音響起。
兩名衛兵有點害怕了,看著帶兵的千夫長,“這是什么意思?多敦王子讓你們這么做的?”
千夫長騎在馬上,一直沒有阻止士兵們的行為,冷冷地說:“你們對翼衛大人不敬,就是對老汗王不敬。”
“翼衛大人?”兩名衛兵茫然重復道,一起看向那個“袖手旁觀”的男人。
沒人告訴他們這名毫無軍職的刀客竟然大有來頭,互相看了一眼,決定不吃眼前虧,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對不起,翼衛大人,我們不知道……”“大家都是為多敦王子做事,別見怪。”“帳篷里藏著龍王的人。”
千夫長與士兵們都將目光投向老汗王翼衛。
莫林仍然站在原地,心事卻已發生變化,人人都說他在士兵當中威望甚高,龍王和多敦尤其重視這一點,可是直到此時此刻之前,他對此沒有特別深的感受。
有些敬重是不會隨時隨地表現的。
莫林挺起胸膛,沉聲說:“你們兩個,應該自己進帳篷查看清楚。”
兩名衛兵吃了一驚,“你別忘了……”
“我永遠不會忘。”莫林的聲音越發冷酷,一下子從事事順從的刀客變成了生殺予奪的翼衛。
多敦派來的士兵們將翼衛的話當成命令,全都彎弓搭箭,對準兩名惶恐不安的衛兵。
“你們想造反嗎?”一名衛兵大聲質問,聲音卻已發顫。
沒人回答他,一支箭嗖地射在兩人腳前,這是警示。
兩名衛兵慢慢轉身。向那頂詭異萬分的帳篷走去。
千夫長這時才對士兵們說:“咱們是來執行殿下的命令,不是來送死的。翼衛大人說得對,檢查帳篷是這兩個人的職責。”
兩名衛兵聽到了身后的話,心中越發不安,其中一人靈機一動,“放火,咱們放火。”
“里面的人可能還沒死。”
“那你進去看看。”
兩人怒目相視,從共患難的朋友變成了猜忌的敵人,很快另一名服軟。“那就放火。”
主帥帳篷離中軍統帥沒有多遠,阿哲巴等人只要一回頭就能看見后面的情形,可他連手指都動不得。
狹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鐵玲瓏是多敦聘請的高手們重點盯防的對象,她剛從馬背上躍起,就有五個人飛撲過來阻擋。
上官如出手了。
她也是遭到盯防的對象之一,可是從多敦開始,所有人忌憚的不過是數十名香積之國女兵。對這名教頭,無人放在心上。
上官如很少在外人面前動手,僅有的一次是與龍王合作對抗青城、崆峒派高手,現場觀眾大都是中原人,即使是在他們眼里,上官如也像是一個陪襯。而不是真正的高手。
因此,當上官如的手指幻影般點向五人的穴道時,竟然沒有一個人來得及躲避。
鐵玲瓏前面的道路被清空了,她落在阿哲巴身后,單腿跪在馬背上。將狹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阿哲巴沒有絲毫反抗。
庫科催馬后退,嘴中大喊:“殺死他們。全都……”突然后背一痛,頭才轉到一半,人已經從馬上摔落。
衛兵們大吃一驚,蜂擁而上。
錢瑛身著香積之國女兵的服裝,像一只靈巧的貍貓在馬腿之間躥來躥去,手中狹刀每出一次,必有人倒下。
香積之國竟然藏著這樣的高手,衛兵們又吃一驚,慌亂之中,更想立刻抓住目標,直到五六具尸體落地,剩下的人才醒悟過來,跳下馬跑到圈外,他們人多,在開闊地帶才占優勢。
上官如無奈地看著殺戮場面,她可以向錢瑛下達一切命令,就是不能要求青面不殺人,那是他們所受的訓練,無法臨陣更改。
她也沖進戰團,施展暗香浮影和定心指,趁著衛兵立足未穩,將他們一一點倒。
沒人知道,這是一場殺人與救人的競爭。
最后是上官如略占上風,十八個人暈倒,十二個人成為尸體。
外圍是獨孤羨的少量衛兵與小閼氏的一萬名騎兵,驚駭地望著這一幕,受到的沖擊比前方戰場帶來的還要多。
只需一句話,士兵們就可能潰散。
獨孤羨也驚住了,但他還能保持鎮定,拍馬來到軍前,大聲說道:“這全是羅羅派來的殺手,瞧瞧,他們甚至不是北庭人,敵的陰謀失敗了,我軍要繼續進攻!”
他的聲音無法傳得太遠,可他的話很快傳播開,所有人都感到驚疑,尤其是最前面的士兵,他們親眼看到多敦王子的一名伙伴被殺,統帥阿哲巴的脖子上還架著刀。
“放開將軍。”上官如說。
鐵玲瓏猶豫一會才收起刀,跳到地上,死死盯著阿哲巴。
“你要是死了,一萬大軍就會哄然而散,整支聯軍都會陷入混亂,多敦得不到任何好處,做出選擇吧,阿哲巴。”
阿哲巴羞愧得無地自容,既覺得辜負了多敦王子,又感到對不起面前的女子,“獨孤將軍要拿這支軍隊做什么?”
“參戰,挽回局勢與聲譽,一切都還來得及。”獨孤羨說,如果諸事順利,龍王應該已經率軍打得敵人措手不及,從一開始他與龍王就決定在今天進行決戰,而不只是鼓舞士氣的試探之戰。
阿哲巴感到呼吸急促,扭頭望向不遠處的主帥營帳,正好看到火焰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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