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桓再次被出題了。
神經遭到極大考驗,令他不得不放緩行棋速度,專注思考。
時煜這手點刺的意圖很明顯,希望對手能老老實實粘上。
沒什么,就是想來便宜一下,主打一個蹭蹭但不進去。
柳永桓自然不樂意。
別說頂尖高手,哪怕是個有一定水平的業余棋手,面對這種囂張至極的點刺,想著的都是狠狠反擊回去,而不是老實粘上。
但某種意義上,它保住了下限。
奶奶的!記錯了,這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小組賽。
提劫。
時煜,你這盤棋下得很好。
絕對不能粘上,那里可以反手點刺回去!
如果時煜能聽到這番話,多半也會贊同李弦鐵。
想了想,曹燕薰還是冷靜了下來。
李弦鐵被噴得瑟瑟發抖。
可惡!
關乎你們能不能光宗耀祖,回到老家被各路領導爭相敬酒吧?
“我是真這么覺得,那小子是個真正的勝負師,而且努力程度驚為天人,等他成熟之后,你們自然就會領教到他的厲害。”曹燕薰冷哼一笑。
來自柳永桓的情緒值87!
柳永桓也意識到機會已至。
這是教科書級的收官妙手。
除非沒有時煜。
無法像偷襲其他年輕小將那樣,指著他收官階段忽然打個打勺,瞬間暴斃。
治孤!
兩難!
這手棋十分兇悍,不去保護右邊的實地,反而向白棋的根據地捅去,頗有猛虎下山之意。
“行了,別提這名字,你要是再提的話,你信不信我——”
在他看來,自己中央這塊棋已經徹底安定了,是是時候率先搶收官子了。
有這兩支隊墊底,小組賽6進4怎么著也不會出問題。
“就這么跟你們說了,這次亞運,我們寶島隊并沒有為各位陪跑的打算。
175手,小尖護空!
“那里還是不能應!必須得脫先,強殺大龍!”
李弦鐵想拿14個冠軍,有個很大的前提。
就是有一點。
這兩手棋說明,時煜此刻依舊保持著十足冷靜,次序井然,滴水不漏。
“反正進入正賽之后,就是中日韓三家的三人轉,這小組賽有什么好擔心的?”時煜補充解釋。
即便如此,他還是要說——
怎么時煜就一點破腚都不露呢?
這可是亞運啊,就算你們沒有服兵役的風險,這好歹也是個巨大的榮耀吧?
關乎伱們買房能不能優惠吧?
李弦鐵:“.”
消劫!
合著我最后一波下出那么漂亮的收官手段,結果是我輸半目?
“問你一個問題。”柳永桓在復盤環節開口。
戰術很成功,柳前輩的心臟過于承受不住這么沉重的考驗。
如果出在紙上,想必沖段少年們都能一眼看出。
“許先三連勝了吧已經?”聶嵐也問道。
“原來是字面意義上的心跳過快啊!我還以為是形容詞呢!”
“這也能脫先是吧?再脫先龍都死了,你這么勇,你脫一個給我看看——哦,差點忘了,你是玩死過47顆子巨龍的狠人,確實不能拿一般人的標準來要求你。”
長考過后,柳永桓終于落子。
還得是收官!
這才是他想要的節奏嘛,拖到后半盤決勝負,在神機妙算之間贏下半目勝負。
柳永桓自認為不是力戰型棋手,但直線殺力同樣了得。
(算了,還是就這盤棋,屠龍局過兩天再說)
時煜再次出擊,徹底不給面子。
124手,白棋打吃。
但可惜,這是殘酷的亞運比賽,還是讀秒的最后一次。
這手棋并非為了做活,而是在做活之前盡可能撈取官子便宜。
“如果克服不了呢?”聶嵐問道。
寶島元老徐徐起身,朝房間的所有人露出自信的微笑。
不就是破空嗎?這活我熟。
對于頂尖高手而言,任何棋只要沒擺出兩只眼,就都可以殺!
這手虎斷,無疑是盤面上最大的官子。
“啊?小組賽?”
一邊收束官子,一邊連回大龍,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如果是其他世冠選手,面不改色心不跳,從容處理復雜之處,他多少還能理解。
134手,白棋朝中央一飛。
作為寶島元老,他對島內的情況自然十分熟悉,知道許先最近崛起的勢頭有多迅猛。
沒準也夠讓柳前輩為國防事業多出兩年的力。
冷靜!
曹燕薰嘆了嘆氣:“單論技術層面,柳永桓無疑無可挑剔,不然也不會拿那么多國內冠軍。
就是有一點,比賽越重要,他越不穩,這也是他還一個世冠都沒拿的原因。
棋盤之上,時煜也開始了針鋒相對的操作。
又是冷靜細膩的好手,既活的干干凈凈,又爭到了寶貴的先手。
時煜中央這塊棋看似多補了兩手,但依舊沒兩只鐵眼。
第334手,全局終了。
第137手,黑棋在下方提子,老老實實將龍連回來。
柳永桓人麻了。
說真的,如果不聽他的內心獨白,光看這數字,時煜還以為這人喊的不是冷靜,而是塔塔開。
找劫。
“不能粘上!柳前輩,那里一定不能粘上!看見中間白棋單關跳那里了嗎?有一手點刺,那里才是反擊的要點!”
110手,時煜果斷從右邊扳出。
“艾瑪,柳前輩真就忍了?”李弦鐵愣住。
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金牌!”
好消息,是這局輸了也不用去報效祖國。
行至123手,黑棋向下一飛,罩住白棋中央的小龍。
第164手,沖!
時煜也進入讀秒了,這兩手棋落得不僅快,還很秀。
“哎,我們韓國圍棋到底造了什么孽呀,攤上你這么一豪杰?這要擱網絡審判的話,誅你九族都算從輕發落!”
換句話說,時煜大概率又能把握到一個出擊機會——
發動猛攻!
點目之后,寶島元老擔憂道。
就算不抄棋盤,怎么著也得下點驚世駭俗的手段,給大伙開開眼。
雙方都只剩最后一次讀秒了。
下完這手棋,柳永桓確信自己的局勢稍微追回來了一點。
棋盤之上,柳永桓已經進入讀秒,重壓之下,手心里全是汗。
下完這手棋的一刻,柳永桓莫名有種小臉一紅的感覺。
可你這年齡就能做到這點,未免也太離譜了吧?
收官了。
而對于力爭金牌的隊伍來說,這四強無論怎么排,區別都不大,銀牌和銅牌沒什么兩樣。
“啥問題?”
“柳永桓這棋下的是不是有點太兇了?黑棋身上一大堆毛病,就想著反攻倒算白棋?這合適嗎?”
啥意思啊?
單論比賽過程,最后那打劫過程,依舊稱得上驚心動魄,扣人心弦。
脫先。
點刺!沖斷!長出!做劫!呃啊啊啊啊!激烈的對殺之后,他成功快一氣擊殺時煜,拿下本局后,立刻拍案而起,大喊:我贏了——
看著柳永桓的激烈反應,時煜又愣住了。
來自柳永桓的情緒值85!
要是萬一真導入到復雜局面,把自己如此美妙的開局攪沒了怎么辦?
還不如縮一手,將棋局往后拖,拖入自己最擅長的官子戰。
除了御三家寶島隊外,香巷和北朝也湊了兩支隊伍參賽。
貴賓室里,諸位對這個結果表示情緒穩定。
提劫。
結果他就忽然又縮了.
哎媽呀,這人心里到底在想啥啊!
棋盤之上,雙方再度重歸平靜。
“這不就一個小組賽嗎?有什么好在意的?”時煜摸著后腦勺,疑惑開口。
這手反刺在他看來,的確是最佳應對手段。
既然對手不去護空,那就先給他掏掉再說。
寶島元老端詳過后,連連搖頭。
寶島元老看了一眼最新出爐的賽程結果,會心一笑。
第287手,一路跳!
一番大開大合的操作下來,不僅便宜沒撈到,反而還白送了個先手出去。
在如此地獄級重壓的條件下,想必也只有自己這種官子宗師,才能冷靜地洞悉一切。
壞消息.就是輸了。
一邊搭建眼位,一邊瞄著與黑棋上方的陣勢做進一步交流。
以上,是幻想時間。
這個劫無關棋的死活,單純就是官子劫。
打吃!挖沖!切斷!
呃啊!還是好痛苦!
“14個?你這么看好?姜昌浩也就17個呀,你這不是隨口亂吹?”聶嵐笑了笑。
“你的心!它真就不跳一下嗎?這可是亞運啊!”柳永桓忍不住追問。
柳永桓又被澆了一盆冷水。
劫爭延綿七十余手,柳永桓終于亮出了官子死神的天鎖斬月呸,亮出了鐮刀。
一邊將棋子拉回來,一邊威脅黑棋下方的龍,可謂先手十目,用啟蒙老師的話來說,叫夠贏二十目了。
再三確認后,他也認清了這個結果,真就是自己輸半目。
只是,有大竹冥珠在前,他不太好直接開吹,免得到時候被左一巴掌右一巴掌。
外帶官子死神卒于半目負,怎么想都是在砸招牌。
以時煜對這種類型棋手的了解,他們在慫完一波之后,下一波肯定會想方設法兇回來。
136手,白棋虎斷!
嘛,開個玩笑,這棋先拖著再說。
搞得他壓力那么大,還以為這盤棋關乎人生大事。
第105手,黑棋粘住!
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他知道這手棋不好,顯得自己很沒血性似的。
但是其后續變化會異常復雜,需要極強的近戰能力,也需要極強的勇氣,才敢將這手棋下出來。
柳永桓像是忽然記起來了什么似的,恍然一驚。
對!這棋就得脫先!強殺時煜中央這條龍!這是唯一生機!
“本局,白棋勝半目!中國隊,計一分!”裁判宣布。
這局前面挖的坑有些太大,后期真不好填
第210手,白棋提劫!
柳永桓來精神了。
白白葬送那么好的開局。
哪怕是李弦鐵那樣的練棋魔怔人,也被他偷襲到手好幾次。
只要有劫,一切就好說!
曹燕薰回答:
“韓國國內有個比賽,讓棋手們在比賽的時候,戴上相關設備,測心跳速率結果他測出來的結果最離譜,心跳動不動超速。”
第109手,黑棋向下一挺!
沒等太久,時煜便等來了柳永桓的發力。
就趁現在!
而這兩項,如若不出意外,恰恰都是柳永桓的弱點。
剛才那一刻,柳永桓的出貨值一度高達200,數字高的前所未見,一度讓時煜以為他要抄棋盤了。
來自柳永桓的情緒值105!
必須得冷靜下來!
這可是亞運啊,關乎他能不能免除兵役的人生頭等大事!
第162手,靠夾!
柳永桓面如死灰了。
如果這玩意是決賽,聶嵐早就提前安排好醫護團隊了。
“我覺得李弦鐵能拿10個以上,14都有可能。”
時煜愣愣地看著他。
“別尼瑪喊了,倒霉玩意!老老實實養病!”韓國領隊捂著臉搖頭嘆息。
135手,柳永桓繼續忍耐,老實跟著護了一手。
一念通達后,柳永桓立即惡向膽邊生,說殺就殺!
如果他能克服這點的話,我估計他的職業生涯里,起碼能拿六個世冠。”
亞運村的醫務室,李弦鐵躺在床上,看到時煜這手棋,立刻來勁,不安分地在被子里蠕動。
既生煜,何生鐵!
“咦?許先又贏了井山。”
提及此處,曹燕薰氣不打一處來,手臂高高一舉,儼然是想打人的架勢。
時煜抓住機會,一舉拿下這個劫爭。
緊接著,130手,單提!
可如果在上面行棋,下方的味道又過于惡劣,和老壇酸菜面沒有任何區別,怎么也下不了嘴。
話是這么說的沒錯,但其實曹燕薰還有后半句話沒說。
“這是典型的意識到自己走錯棋后,急于挽回,導致局面更下一層。”曹燕薰也在搖頭。
“許先又贏了?”大竹驚到,“井山最近狀態那么好,許先都能贏?”
在劫的推進下,棋局儼然進入到生死關鍵處,手數不斷增多。
過剛易折,這個詞用來形容黑棋的處境再合適不過。
他能感覺到,這盤棋的處境極度危險,隨時都有可能邁向毀滅。
再說了,要是這局棋真關乎冠亞,時煜早就提前開完美狀態了,至于這么把題目出來出去嗎?
柳永桓再次心情復雜。
“老曹,你之前說這孩子心跳速度過快是什么意思啊?不會是他身體不好吧?”聶嵐問道。
李弦鐵依舊在病床上掙扎。
可它就一個小組賽,有什么好擔心的?
不會有人忘了這是小組賽,心臟瘋狂跟著上躥下跳吧?
“對了,老曹,你剛才說如果柳永桓能克服心理問題,可以拿六個世冠,李弦鐵的話,你覺得能拿多少?”
“太難了,盤面差的目數并不多,如果時煜多漏幾個破綻,這棋也不是不能翻,但就沖這孩子之前的表現”
這要是忍了,和房產證不寫自己名字的龜男有什么區別?
可如果反擊的話,該怎么反擊呢?
如果貼起的話,那下一步必然被時煜二路扳過,這樣一來自己辛辛苦苦圍的空就全打水漂了。
“呵呵,您老可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姜昌浩的官子神功固然天下第一,但他柳永桓同樣享有官子死神的美譽。
“正確的做法應該是默默忍耐,等待對手犯錯。”
如果有時煜的話,這14個冠軍會縮水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說了。
可惜,僅此而已。
這不科學!
但如今,拿著這份三連勝,含金量十足的戰績單,他終于可以不用再按捺自己想裝杯的心情了
不裝了,攤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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