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棋也能上去弄他?有必要嗎?”
詹鶯一愣。
“很有必要。”
鹿思竹斬釘截鐵道。
“現在弄他,你絕對更占優,兩三下就能把他弄死你是力量型棋手,要相信自己。
仔細回想一下,你在他手中栽過多少次了?這很有可能是你此生僅有的機會。”
經過這么一煽動,詹鶯的邪念值再次上升。
是啊。
這可是讓三子的局,已經不能用優勢在我了,而是勝勢在我。
雖然時煜左右開弓,將棋局導入到了戰斗格局,但導入戰斗不代表戰斗占優,而是強行戰斗。
忍一手固然風平浪靜,可進一步卻能夠海闊天空。
“那我該怎么弄他啊?”詹鶯問道。
“隨便怎么弄,優勢鐵定在你這邊。”
“好,那我上了!”
詹鶯搓了搓手掌,一套連招。
一刺,再一飛!
先走重,再封鎖,這進攻的步調沒問題吧?
“好,就得這么弄他,招招完美。”鹿思竹給出了極高評價。
時煜對這兩手棋微微審視。
先走重(×)
先撞厚(√)
再封鎖(×)
再往自個空里趕(√)
什么情況?
前半盤,詹老不下的挺對味嗎?
怎么忽然一下子,就擁有技術以外的一切情感了?
難道就剛才那么一小下,鹿思竹發力了?
時煜毫不客氣,當即給予還擊。
照著黑棋飛封躍起的棋子一撞,再像泥鰍一樣動出左邊的兩個殘子。
糾纏,扭打!
棋局的手數很快蔓延到一百手以上,黑白在左上角來回糾纏分割。
行至120手,白棋淡定一尖,連回中央的白龍,順手反向施加壓力。
這棋把詹鶯看懵了。
“什么情況?說好的戰斗鐵定對我有利呢?怎么兜兜轉轉一圈下來,感覺我又虧這么多?”
看上去,黑棋成功吃住了白棋左邊一小塊。
但一扭頭,驚訝發現自己的角空全給掏沒了。
不僅如此,連中央的厚薄都迎來了一波此消彼長。
這棋怎么看,都虧到沒邊了吧!
“哪有,你點開形勢判斷好好觀察一下,你不還領先18目嗎?”鹿思竹說。
“弈狐自帶的形勢判斷,這玩意也是能信的啊!”詹鶯叫苦道。
“再說了,就算這18目是真的,從開局的三子優勢,到只剩下18目優勢,這怎么想,都是降級吧!”
鹿思竹長嘆一聲:
“被讓子的棋,就得這么下,虧一點就虧一點,重點是得縮小棋盤。
你不信的話,去看看彈幕,他們肯定也說招招完美。”
彈幕:“啊對對對,詹老招招完美,從一開局就把時煜炫在天上沒下來過。”
“不懂就問,黑棋不是已經連成五子了嗎?怎么還沒贏?難道是五子不行?”
“艾瑪,這指導的太有節目效果了,還能這樣二打一是吧?”
詹鶯看得兩眼一黑。
可惡,這人該不會真是時煜派到我身邊的臥底吧?
不,不僅如此,說她是小黑子群的群主我都信。
棋局在場外歡聲笑語,場內拉扯之間緩緩進行。
在讀秒的壓力下,詹鶯并無法分散多少精力與鹿思竹交流,只聽見她一個勁在那復讀招招完美。
“對,伱看這棋,簡直招招完美。”
“沒錯,這棋就得打斷他,招招完美。”
“哎對,這里先沖一下,手法細膩,次序井然,招招完美。”
招招完美×1×2×3×18。
詹鶯被這個詞洗腦了,眼睛都快變成兩個蚊眼香打轉。
可想而知,她今晚躺下來,耳邊全是這輕聲細語的碎碎念。
尼瑪啊!別再念了,念得我都不知道這四個字該咋念了!
154手,一路扳,開劫!
一遍遍洗腦之下,詹鶯悍然發動劫爭。
“等會,我這棋是不是走錯了?好端端的,我打什么劫?”
詹鶯頓時發出靈魂質問。
“打這個劫是對的,要是不打的話,會被他妙手撲一下,直接死球。”鹿思竹說。
“哦,那倒也是.什么嘛,原來我這棋沒走岔.沒走岔個錘子呢!明明上面我忍一手就能安全運轉的棋,怎么就搞出這么大的一個劫爭啊!”
不行。
不能再聽這小妮子鬼扯了。
什么鬼招招完美,這根本就是招招挖煤吧?
這和騙你簽個賣身契,轉手把你往煤窖里一扔,有什么區別?
一番劫爭后,再來一個劫爭,雙方再次形成轉換。
幾番大起大落下來,已經沒人能說得清局面了,只知道這盤棋下得還蠻精彩.
“小心點,這里是你最后戰勝時煜的機會。”鹿思竹認真說道。
“麻痹,前幾手還是我招招完美,現在就成我最后的勝機了是吧?這和所謂的勝利轉進有什么區別?”
鹿思竹沒說錯。
此處的確是最后的勝機。
盡管前面兩個劫爭過于抽象,損失巨大。
但好在隨著手數推進,棋盤也在極速縮小。
只要沒空間折騰,時煜就算有天大本事,也翻不了盤!
守住最后的優勢,這局,能贏!
再啪!
222手,黑棋沒有繼續在焦灼的右上行棋,而是轉手在下方一記叫吃,邊威脅白棋右下角,一邊打將緩解危機。
想法很不錯,就是有一點不太好。
這一將,是個瞎將。
“啊啊啊啊!這局又走遠了!”
行至275手,詹鶯不堪欺辱,憤怒到極點后,掄起鼠標——點認輸了。
也沒啥。
無非就是受讓三子,輸了大概十目棋而已,不怎么要緊。
眾所周知,詹老等級低,泉水復活快。
“可惡啊,這棋我是怎么輸出去的啊!”詹鶯猛拍桌子。
想不明白。
實在想不明白。
受讓三子輸就算了,還一口氣輸十目,你和我玩的真是同一個游戲?
“重磅消息!詹鶯在鹿女王的指導下,受讓時煜三子,最后大輸十目,望周知!”
“好了,熱搜出現了,#詹鶯輸棋。”
“好耶!這下小半個互聯網都知道詹老輸棋了!”
詹鶯不服:“說什么鬼話呢?鹿思竹她明顯就是來坑我的好吧,這盤棋根本就是我在一打二好吧?”
鹿思竹眼見不太好推脫,于是裝模作樣地復了一會盤,低聲沉吟道:
“咦?我我突然忘了,我之前好像喝醉了。”
“你踏馬???喝醉???”
詹鶯被對方的厚顏無恥震驚了。
“嗯嗯,我半小時前在酒桌上喝了點酒,回到家里腦袋醉醺醺的,沒太注意剛才這盤棋是怎么下的咦?好奇怪,我明明記得,我是想幫你來著,怎么看上去,好像幫得并不成功?”
詹鶯這下徹底沒脾氣了。
好家伙。
雖然她早就看出鹿思竹也不是什么善茬,但怎么著,應該比時煜要有點下限。
事實證明,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跟她一比,時煜都算是擬人生物。
女王?就這節操?這和玩反差有什么區別?
滾嘞!狗男女!
棋局結束后,彈幕再次進入了狂歡模式,普通觀眾在拷打,SC在拷打,就連艦長群內,也是黑圖連連。
順帶一提,這盤棋在下的時候,觀戰室里擠滿了國內外的高手,整整好幾頁都是金燦燦的世冠王冠,往下的銀冠更是不計其數。
中國棋手這邊倒還好,畢竟大家也都在看直播,眼睜睜看著詹鶯在一聲聲“招招完美”中迷失自我。
但日韓那邊就一樣了。
他們只覺得.龜龜,還真有職業棋手能菜到這個地步?讓仨子都下不贏?
八定王,名不虛傳!
總而言之,整個圍棋界的最高頂尖戰斗力,都在觀看詹鶯被讓三子吊打,此等排面可謂空前絕后。
除了詹鶯收獲被諸多高手觀戰的榮耀之外,時煜也無意間達成了一個成就。
搭檔鹿思竹,正反手教育詹鶯。
無論是和鹿思竹同一邊,還是鹿思竹在對面,都能像監獄一樣,讓詹老感受什么叫坐大牢。
“還要繼續來嗎?現在我酒醒了,保證可以認真指導你一盤。”鹿思竹認真說。
“你們倆這雙簧還唱是吧?”詹鶯忍不住血壓高漲。
“別這么客氣,大家都是好朋友。”
詹鶯趕緊求饒:“行了,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滋生邪念,我特么就應該老老實實在山腳下當個售票員!
今天不,接下來一個星期,這棋姑奶奶我不下了,專心給大家帶來圍棋風云史欄目!”
“好!她悟了!”
無數正在看直播的中國職業棋手聽到這話,立刻彈冠相慶。
除了口頭上發表半隱退之外,詹鶯的狀態值也做出了反應。
這可真是。
時煜頭一次見有棋手,居然能跌到100以下,屬實開了大眼。
如果擱別人身上,這叫道心蒸發,怒刪賬號。
但在詹老身上,這反而更像龍場悟道。
在這座名為時煜鹿思竹的大監獄里,詹鶯終于完成了思想上的通達于心。
為圍棋界做出一番貢獻的時煜,覺得自己胸口的紅領巾更鮮艷了。
行吧,既然已經幫詹師姐解決了思想上的危機,挽救了棋界的宣傳事業,那現在可以繼續打雀魂了。
正打算退出時,時煜這邊忽然收到了新的對局邀請。
“誰呀這是?不接不接。”
一眼望過去,對手掛著韓國國旗,ID后綴有個P,代表是韓國職業棋手。
根據江湖規矩,以及時煜的自身信條,面對韓國棋手的主動邀戰,一向來者不拒。
但這ID很陌生,后面又沒跟啥榮譽,顯然是個不太行的中低段韓國棋手,跟他對局有被白嫖指導棋的嫌疑。
正準備拒絕時,時煜突然興致一動,想看看這人究竟是誰。
索性,點開了對方的資料。
很快,時煜瞪住了。
這人居然是甲敏俊?
“臥槽,都這年頭了,還能見到敏哥?”時煜大吃一驚。
遙想一年前,敏哥還是與他在新龍杯上同臺競技的同輩對手。
不曾想,僅僅半年過后,兩人就已經天差地別。
甚至早在幾個月前,時煜還從韓方論壇上聽到了奇怪的傳言,說什么甲敏俊在碁圣戰時,偷偷認了自己當爹,改叫時敏俊了。
對這種一眼編的段子,時煜本不上心,沒想到敏哥居然真的來主動向自己發出對戰申請了。
通常,這種雙方咖位差距過大的情況,下手不會主動向上手邀戰。
除非雙方私交不錯。
難道說,敏哥真是我的?
再三思忖下,時煜還是點接受了。
“時煜前輩,請和我下棋,拜托了!”
甲敏俊一上來,就是一副堪比尹大統領覲見鷹醬駐韓大使的九十度鞠躬態度,著實讓人不好拒絕。
“沒問題,來吧。”時煜豪爽地同意了。
不論怎么說,他和敏哥多少也算有些交情,好幾次比賽,多虧有敏哥,自己才能在短時間凝聚起手感。
一句話,敏哥之于我,好比崔侑珍之于鹿思竹,都是生命中不可多得的貴人。
這崽,我認了!
很快,第一手棋落下——
來自崔獨的情緒值26!
等等,你不是敏哥!
再沒幾手棋——
來自元化垂的情緒值34!
以及——
來自柳永桓的情緒值107!
啥玩意呢這是?
自己究竟在與什么東西交戰?
這中之人,也太多了吧!
韓國棋院,高手們再次匯聚一堂,個個如狼似虎地圍聚在電腦面前。
“我說,這樣真的有用嗎?”
姜昌浩看見這盛況,不禁眉頭有些抽搐。
“放心吧,昌浩,在你與時煜正式交戰之前,我們一定會狠狠給他幾個下馬威,把他的氣勢給打下來!”
金院長樂觀地鼓勵道。
這次行動,可謂蓄謀已久。
其目的旨在網棋中狙擊時煜,讓他不敢再那么囂張。
韓國苦時久矣。
自李弦鐵在賀歲杯上失利,韓國隊再提一亞之后,這種悲觀的情緒可謂進一步蔓延。
不少人預言,就連姜昌浩也無法在時煜面前撐過三回合。
跟這群人一比,章北海都算是堅定不移的勝利主義者。
必須要做出反擊。
在應氏杯到來之前的這段時間,用盡一切手法給時煜上強度!
大家不約而同想到了網棋。
時煜的網棋強度可謂棋界罕見,不少人預測,正是他在網絡上的連戰連捷給他注入了氣勢,才讓他在正式比賽上也如驢得水。
必須得在網上狠狠狙擊他兩盤,打壓他的氣焰。
除此之外,還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開小號,那我們也開小號。
甲敏俊!怎么樣,這個號夠小吧?
如果是其他高手邀戰,時煜沒準輸了,也不會有什么想法。
可如果被區區甲敏俊擊敗,那自然是奇恥大辱,憤怒不已,從而影響到心態。
為了確保勝利,韓國動員了所有高手,人手一臺電腦,但凡有什么復雜的局部戰斗,瞬間就能給你捅清楚。
多個大腦疊加,純粹算力碾壓。
以我們韓國圍棋的厚度,挑戰時煜的銳度。
第四次倒時同盟,成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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