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瀾將家中之事安排好,楚才良便叫了蘇姨娘來交代了一番。
蘇姨娘原本還等著大權在握,誰知眼下權力還不能完全交給自己,這著實讓她大失所望。
原來有王姨娘在,她被壓一頭,現在王姨娘不在了,孫氏不在了,楚君瀾也快不是楚家的人了,她還是要被壓著一頭?
蘇姨娘的臉色便有些難看。
楚才良見蘇姨娘當著自己的面給楚君瀾和楚華庭擺臉色,便不悅的沉聲道:“你若是不喜歡,我回頭安排陸姨娘便是。”
蘇姨娘一驚,忙收斂心緒,擠出一個笑容來:“不不不,婢妾哪里有不喜歡?婢妾是只太驚喜了。總是想著能為府里做點什么,如今終于有了機會。況且婢妾從前也沒有管理過家中之事,大少爺才高八斗,見識過人,婢妾能隨時請教是婢妾的榮幸。”
“那就好。”楚才良這才放緩了神色。
蘇姨娘暗自松了一口氣,心道:這個家的風氣果真是變了,眼下是看著三小姐的臉色過日子,將來還要看著大少爺的臉色過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
“三小姐,奴婢買了人回來了,現在人在外院中呢。”不多時,紫嫣在院門前回話。
楚君瀾笑著起身,道:“父親、大哥,我出去瞧瞧。”
“我隨你去。”楚華庭站起身。
楚君瀾笑了笑,“大哥先看看賬冊吧,有什么疑問的待會兒我回來你好問我。”
楚華庭便也點了頭,反正不過是采買了兩個下人,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楚君瀾這廂來到外院,便見一男一女兩人穿著半新不舊的棉衣站在院中,男子二十出頭,女子十四五歲,打扮都很干凈,模樣也都十分清秀。
“辦的不錯。”楚君瀾笑著夸紫嫣。
紫嫣靦腆一笑,她都是按著楚君瀾的要求來選人的。
“小姐滿意就好。”
話音方落,就聽見院門被粗魯的叩響了。
“來了來了!誰啊!”門子被嚇了一跳,丟下茶碗就從門房里跑了出來。
“吱嘎”一聲打開門,還不等看清來人是誰,就被一股大力強硬的推開,蹬蹬倒退幾步摔倒在地,“哎呦喂!你們這是私闖民宅!做什么的!”
來人并不回答,潮水一般闖了進來。
為首之人,正是段志恒。
楚君瀾疑惑挑眉,似笑非笑的道:“這是怎么了?段大人怎么忽然想起闖到我家里來?”
段志恒見了楚君瀾,沒了往日那幾分客氣,語氣強硬的道:“朝廷捉拿別國奸細,上頭吩咐一處都不能放過,楚小姐家中自然不能免了。”拱了拱手,態度傲慢的道,“還請楚小姐莫怪。”
楚君瀾屈了屈膝:“段大人言重了,既然是有公務在身,請自便就是。”
“好。”段志恒冷笑道,“聽說府上新買了兩個下人?”
楚君瀾挑眉,點頭道:“是啊,不知采買下人是犯了哪一條國法?”
“采買下人自然不犯法,但要看你采買的是什么人了。”
京畿衛幾人見了段志恒的態度,便在院中選了幾個角度站定,完全堵住了楚君瀾有可能向著各個方向逃走的去路。
楚君瀾眼角余光發現這些人的動作,心下冷笑,面上只做不知:“我采買的下人,是叫婢女去外頭選的,我要去茂國公府上了,想著要帶兩個心腹,茂國公府門第高,選也要選平頭正臉的。”
說著話,楚君瀾就回頭擺擺手:“紫嫣。”
“是。小姐。”紫嫣有點緊張,聲音有些發抖,湊到跟前來行了一禮,回頭為段志恒介紹道:“大人,奴婢選的兩人就在這里。”
段志恒順著紫嫣手指看去,便見一男一女二人躬身站在一旁,一副已被嚇傻了的模樣。
大步流星過去,段志恒毫不客氣的抓著青年和少女的頭發迫使他們仰起頭來。
兩張清秀的臉龐撞進視線,段志恒仔細打量了一番,又捏了捏他們的臉皮,似在判斷是否有易容,最后又扯開了青年的領口。
見青年胸口的皮膚干干凈凈,身上并無任何外傷,段志恒緩緩松開了手,站直身子看向楚君瀾。
楚君瀾不悅的斂眉:“怎么,段大人看出他們有什么不對?若是他們有何不對,你只管帶著人去審問,我也是才將人買來,我的小丫頭去買人時應該有不少人可以作證,我從前與他們絕無干系。”
段志恒面沉似水的繞著那兩人轉了一圈。
“你,叫什么名字,幾歲了?”
青年緊張的吞了口口水,有些結巴的道,“回大人,小的二十了,叫鐵牛。”
“大人,我,奴婢叫桂花,十四了。”
聽了他們的口音,段志恒這一雙閱盡千帆的眼中便沒了懷疑。
這兩人絕不可能是北元人。
段志恒轉而又道:“楚小姐若不介意,可否允許搜查府上。”
“大人輕便吧。”楚君瀾面色淡淡的站在一旁。
京畿衛得了段志恒的吩咐,蜂擁闖進了府中。
楚君瀾當家這段時間,家里剩下不多的下人早就習慣有什么事都找楚君瀾拿主意,是以京畿衛的人來,下人根本沒去回楚才良等人。如今段志恒的人徑直闖了進來,將家里人都驚的不輕。
畢竟經路過錦衣衛來府上“抄家”兩次的人,都已快被嚇破膽子了。
女眷們驚慌失措的抱成一團,楚夢瑩和楚華章則是與下人們一起趕到了院子里。
楚華庭見到有京畿衛來搜查,當即大驚失色,與楚才良一同趕來了前院,詢問到底發生了何事。
段志恒負手而立,官威十足,并不回答。
楚才良一看段志恒的臉色,心里就是一沉,差一點當場落下淚來。
“這,這可是……我們一家子可什么事兒都沒敢做過啊!”
段志恒依舊不回答。
京畿衛手段利落,將楚家上下搜查一遍,就連廚房存冬菜的地窖和后院的水井都仔細的查過了。
“大人。”京畿衛拱手,對著段志恒搖搖頭。
“確定?”段志恒挑眉。
“是,大人。”
段志恒面色終于緩和下來,轉而看向楚君瀾,笑容又如往日那般溫和有禮:“搜查過了,既是能確定并無異常,便已無事了。我們也是例行公務,還請楚小姐莫怪。”
“不怪,自然不怪。”不等楚君瀾回答,楚才良就已連連拱手。
楚君瀾看不慣楚才良那卑躬屈膝的樣子,但她也知道,眼下不是得罪段志恒這種人的時候。
她笑了笑,道:“段大人言重了。京畿衛捉拿罪犯為的也是大雍朝和百姓,我等沒什么本事,也只能配合朝廷行事做個順民罷了。”
段志恒的嘴角抽了抽,話是好話,怎么聽著就如此別扭?
“叨擾了。”段志恒對著眾京畿衛招手,京畿衛便列隊整齊的與段志恒一同離開了。
這一行人來的毫無預兆,去的也似一陣狂風。
各房主子和所剩不多的下人都驚慌不已,蘇姨娘才剛得了權力,高聲張羅著:“你們都該做什么做什么去,搜查都結束了,沒見著來咱們家拿人,就說明是沒事兒的,都回去吧,回去。”
可是蘇姨娘即便這么說,下人們也依舊心驚膽戰,湊在一起議論今天的事。
蘇姨娘意識到,或許管理一家的內宅,并不是個容易的事。
楚君瀾這廂與楚才良和楚華庭道:“沒什么事的,他們也是例行公事,這些日城里到處都有京畿衛的身影,說是混進來個別國的細作。北元的事近了,想來朝廷也是緊張。”
楚才良和楚華庭都聽說北元使臣進京討封的事,如今一想是事關兩國,他們便也打消了疑慮。
而楚君瀾故意混淆視聽,沒說他們搜查的是兩人,而是用“混進來個別國的細作”給糊弄過去了。
楚華庭和楚才良面色都有幾分憂慮,顯是憂國憂民之中,他們去了外院書房議論近日朝廷中事。
楚君瀾則告訴梁輝:“不必擔憂,你讓大家各司其職便是了,不過是例行檢查。”
梁輝當即點頭應下,下去辦差了。
楚君瀾將鐵牛和桂花一起叫去了客院。
與此同時,她讓紫嫣提著兩個藥包跑了一趟王府:“你去給世子送個藥,用藥的方法都已經寫在紙包上了。”
紫嫣點頭,不敢耽擱,趕緊讓家里套車送她。
恭定王府,靜軒。
蕭煦早起便已換了一身簇新的月牙白的素錦外袍,頭發梳理整齊,在房中一邊看書,一邊等著楚君瀾登門。
今日應該是她來給他看病的日子。
大家都知道,即便他的“癡傻”已經痊愈,需要用藥鞏固之處還是不少。
只是等到了晌午也沒見人來,等來的卻是紫嫣。
“你一人來?”蕭煦面無表情的看著紫嫣。
紫嫣被他冰涼的視線看著,覺得背脊上都鉆涼風,點點頭道:“原本我們小姐是要來的,只是今日府上來了京畿衛搜查,好像是在抓別國奸細,小姐又要交接對牌,家里實在走不開,就讓奴婢將藥給您帶了來。”
蕭煦蹙眉,垂眸沉思片刻,站起身吩咐景玉:“備馬。”
“世子?”
蕭煦一言不發,率先出了門,留下紫嫣一臉疑惑的站在原地。
藥都送來了,世子爺不看看應該怎么用藥,怎么說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