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

第442章

后臺有人,會盡快回復!

傅庭坐在書房里發著呆。

他才得著信兒,說是朝云產下了一個足月的男嬰,卻是個死嬰。生下來就沒了氣。那大夫的話他是親耳聽見的,說是這孩子在娘胎里便中了毒。

傅庭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桃源小筑的。

當時他一心想著要去找崔氏討個說法,可是,崔氏沒在臥月樓。當他趕到榮萱堂時,侯夫人已經進了小佛堂,說是要為早夭的小孫子念幾日的經。

傅庚渾渾噩噩地離開了榮萱堂。這來回的幾趟奔波,被二月的料峭寒風吹著,倒讓頂在他心口的那股子火氣與悶氣,隨之消散了許多。

他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外書房,當周媽媽將紙條送到他的手上時,他甚至都不記得這老婦人是誰。

他木然地坐在椅子上,冷風掠過窗縫,發出一陣陣尖銳的嘯聲,一如寒冬。

傅庭枯坐良久方才動了動身子,這才發現,他的手上還握著一張字條兒。

那六角方勝的形狀是他所熟悉的。許多年前,這方勝里曾藏過花瓣與情話,也藏過一個人對他所有的期許,以及他對她最初的愛戀。

而如今,這方勝仍如往日,可當他打開方勝后,那紙上寫著的,卻只有冷冰冰的兩行字: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傅庭呆呆地看著那張紙,驀地便笑出了聲來。

她還真是時時不忘教訓于他啊。

從新婚伊始,她便一直在努力地去影響他、改變他。她告訴他不可玩物喪志,不可散淡無為,要去爭去搶,要去算計謀劃。

她總是拿出崔氏族中的各樣人物事例。在他的耳邊不停地說著,講著,教訓著。直到現在,他遠著她,讓她再也不能對他耳提面命,可她卻仍是將這話寫在紙上,繼續教訓著他。以一個世家大族嫡女的高貴姿態。高高地俯視著他。

傅庭的笑聲夏然而止。

他看了看手里的字條,隨手將之丟在了桌上。

也對,她說得一點沒錯。他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若是鬧將起來,最后難堪的還是他。

平南侯府無用的次子,除了母親的疼愛便一無是處的傅二老爺,果然。還真是無用得很啊。

傅庭自嘲地咧了咧嘴,復又站起身來。撣去袍袖上沾濕了的水珠,懶洋洋地吩咐道:“來人,備馬,去綰紅樓。”

“是。”門外傳來小廝恭敬的應答聲。

傅庭甩了甩衣袖。大步走出了書房。

一陣冷風穿堂而過,將桌案上的字條拂到了地上。

地上散落著幾片上好的青東瓷,還汪著一小灘冰冷的茶水。字條落在茶水上。很快便被洇濕了,連同那字條兒上的絹秀字跡。亦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橫斜館中,張氏正鎖緊了眉頭,一臉不虞地望著劉媽媽。

“太太,老奴著實不知是怎么回事。請太太恕罪。”劉媽媽神態惶急地說著,人已是跪在了地上。

張氏并未如以往一般扶她起來,而是淡淡地看著她:“媽媽何必如此,我不過白問一句兒罷了。”說著她瞥向一旁的馥雪,淡聲道:“還不快扶媽媽起來。”

馥雪依言上前去扶劉媽媽,然劉媽媽哪里敢就起,仍是跪在地上自責道:“老奴不敢承太太的情。原是老奴沒看嚴,那二房做得機密,老奴便沒提前防住。請太太責罰。”

張氏目注劉媽媽良久,方長嘆了一聲道:“罷了,這原也不光是媽媽的錯兒。我也沒多防著些兒。”言至此她終是站起身來,虛扶著劉媽媽道:“媽媽快些起來吧。”

劉媽媽到此時方敢起身。只她的腿乃是舊疾,這一跪一起間,雙膝便像灌了冰水似的又冷又重,而劉媽媽的心卻是比她的膝蓋還要冷上幾分。

她顫巍巍地站穩了身子,口中仍是不住請罪:“老奴該死,有負太太重托。”

張氏此時已坐回位中,無力地揮了揮手道:“罷了,媽媽下去歇著吧。芳瓊扶媽媽回房去,再順便叫了顧媽媽過來,就說我有事兒找她。”

芳瓊應了聲是,垂首的瞬間卻又瞥了馥雪一眼,旋即她便輕輕上前扶住了劉媽媽,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

不一時顧媽媽便到了,張氏一見她來便輕聲問道:“媽媽可查出是誰動的手了?”

顧媽媽搖了搖頭,神情有些失望:“時間太短了些,老奴什么也沒查著。只知道二爺與二太太正冷著。然二太太午間卻是加了兩道菜,瞧來竟極是歡喜。”

崔氏竟是如此歡喜么?

張氏的眉峰微微蹙起,那張慣是淡然的面龐上亦有了幾分疑色:“我是覺得此事大有蹊蹺,這才叫媽媽去查的。難道竟是我看錯了,果是二房下的手?”

顧媽媽亦蹙了眉道:“老奴也覺此事可疑。只是再一想,若真是二房下的手,二太太如何會這般大張其鼓地歡喜起來?便是裝也要裝出個傷心的樣兒來才是。”

“我也是這般想的。”張氏說道,一雙眉頭蹙得越發地緊,滿臉的沉思。

此事并非她所為,按她原來的設想,是要叫朝云產下庶子的。只要有了這個孩子,崔氏往后與傅庭肯定少不了嫌隙。如此混亂的二房,便有侯夫人天大的偏疼,那世子之位也是不用想的了。

可是,這孩子卻這么莫名的死了,張氏想不明白,崔氏突然下此狠手,又是何道理?她就不怕擔上惡名么?

而在位于金陵郊外的平南侯府別莊之上,鄭氏亦正捧著一杯熱茶,獨坐在宜清院的窗下沉思。

她是一個人來山莊的。

傅璋被傅庚帶去了前院兒教養,理由是鄭氏身體弱,經不得累,且傅璋還是男孩子,跟在父親身邊才會更有出息。

鄭氏微有些悵然地嘆了一口氣。

往常還沒覺得,如今孤身一人來到這別莊之上,每晚聽著那冷風拂過窗紙的聲音入睡,鄭氏便想,若是傅珂能陪著她一起來,卻亦是好的。有個人陪著,總好過獨自一人,形影相吊。

這般想著,鄭氏眼前似又浮現出那一晚與傅珂話別的情景來,臨行前傅珂說的那些話,亦在她的耳邊再度響起:

……女兒早就覺得此事不能成,如今果真如是,倒也沒出女兒的預料。唯幸娘親無事,女兒心下甚安……

……娘親往后還是安安靜靜的好。四姐姐身邊有人護持,以娘親一己之力絕難觸及……

……女兒不在娘親的身邊,娘親萬事需得小心,尤其是大伯娘與二伯娘。娘親可莫要為了四姐姐而叫旁人得逞……

鄭氏的眸中驀地便有了幾分酸意。

到底那也是她的女兒。如今母女分別,天各一方,她日常無事時,也總會想起傅珂來。

不過,傅珂的那些擔心,鄭氏卻是并沒放在心上。

她早就布下了后手,就算她們母女如今失了勢,那府里的人也無暇對付三房。

思及此,鄭氏的臉上便露出了一抹冷笑。

她的兩個嫂嫂現下大概正忙著撇清與查證呢,保不齊還要狠狠斗上一場。這樣最好,也免得那一府的人整天只想著看三房鬧騰,倒忘了另一件大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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