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一面聽著杜嬤嬤的話,一面便漸漸坐直了身子,神色也變得鄭重了起來。..
說起來,這些道理其實她都懂,只是心里轉不過來,故此才一天天地病著,如今杜嬤嬤一語驚醒夢中人,讓她立刻醒過神來。
的確,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只會便宜了吳晚,苦了自己和兩個孩子。
杜嬤嬤此時又向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道:“那狐貍精家里就是個破落戶,日子過得緊巴得很,哪里及得上太太陪嫁豐厚。太太您想,那破落戶身邊使喚的下人,可不就是沒見過銀子的么?太太您何不這時候便早早地布置下去,往后那里有什么風吹草動,太太不是頭一個便知道了?再有,便是那天仙般的美人兒,三年五載后還不得靠兒子傍身?太太,您為何不往這上頭想一想呢?”
吳氏越聽下去,那臉色便越見發亮,到最后更是連連點頭。杜嬤嬤說的最后一段話,真真如醍醐灌頂,令她豁然開朗。
吳晚確實有優勢,那便是年輕貌美。可那又如何,她終究還沒生下孩子來,若是能想個法子讓吳晚永遠生不出孩子來,她那美貌又有何用?
這般想著,吳氏臉上的怒意便漸漸隱了下去,唯有一雙眼睛變得格外地冷……
九月霜降后不久,便又到了孟鑄的壽誕。國公府照例擺了壽宴。
許是裴氏如今心情好的緣故,她今年所邀的客人中,傅珺這一邊卻是邀了個遍。..除了兵部侍郎的孫媳傅珈外,傅珍與傅瑤亦在其列,平南侯府自是闔府受到了邀請。
吳氏如今已是身子大好,人也精神多了,前不久還主動將孟瀚納妾一事接了下來,令裴氏十分歡喜。
按理說,此等事情本就應由主母出面才合規矩,裴氏前些時候也是被孟瀚催得急了,這才不得不勉力而為。如今一切歸于原位,吳氏這個二房主母也終于有了幾分樣子,裴氏自是心情極好,對吳氏的態度亦恢復如常。
據白芍送來的消息,說吳氏還主動向孟瀚陪了不是,如今夫妻二人亦是和好如初。
到得壽宴當天,傅珺雖不曾像馮氏那樣忙得腳不點地,卻也需得接待平南侯府各房、一應姐妹以及謝亭、馮薇等手帕交,亦是忙得連喝水都需抽空。
傅珍才生了個大胖小子,如今正在月子里,只在事前送了壽禮,人卻是不曾來。還有陸緗才定了親,男方便是威北侯的嫡長孫竇儉,可謂門當戶對,此時她亦是在家繡嫁妝,出不得門。
在國公府的花廳中,傅珈便笑著向裴氏道:“這來不了的都是因為喜事,來了的自然更是沖著國公爺的福壽來的。可見國公爺這壽辰的日子大有福氣。”
說這話時,她那件天藍色長褙子上的暗銀繡花便在秋陽下光暈點點,襯著她帶笑的容顏,既冷艷、又嬌媚,還有種令人舒服的溫婉。
她說得本就是吉祥話,自是無人不愛聽。裴氏聞言笑得合不攏嘴,拉著傅珈的手直說“好孩子”,傅瑤便用手肘去拐傅珺,笑得一臉興味。
傅珈身邊的姨娘又換了。這一回跟著她出門的是個容色妍媚的女子,一雙眼睛如煙似霧,胸高腰細、身段豐腴。
與裴氏等人應酬了幾句,傅珈便坐到了傅珺這里來,大大方方地向她們介紹:“這是孫姨娘。”又叫孫姨娘給傅珺等人見禮。
傅瑤忍不住心頭好奇,便問:“上回不是裘姨娘跟著來的么?”
傅珈淡淡一笑,不甚在意地道:“你說她啊,她前些時候得了急病,如今在家養病呢。”說著她又轉首望向一旁的孫姨娘,柔聲道:“你且寬心,想吃什么想玩什么自去吧,別在我這里拘著。”
那孫姨娘聽了這話,眼眶竟紅了,向傅珈蹲了蹲身,便自退去了一旁。
聽得傅珈此言,傅瑤悄悄轉過臉來,向傅珺遞了個“我沒說錯吧”的眼神。
傅珺便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也是才聽傅瑤說的,原來韓家前些時候出了件事兒,府里有個姓孫的姨娘才懷上孩子沒幾日,孩子便掉了。
此事一出,韓夫人頭一個便覺無顏。
原來,自孫姨娘查出有孕時起,主著中饋的傅珈便將之挪去與韓夫人同住了,理由便是長房人多眼雜,韓夫人那里清靜。如今孩子沒了,韓夫人自是抹不下這個臉去,于是便發狠心叫人去查,結果這一來二去的,便查到了裘姨娘的頭上。
韓夫人這一氣非同小可,直接便將人發賣了,又接連發賣了好幾個妖調的丫鬟,將府里好生整治了一番。
在未見傅珈之前,這些也只是傳聞。然今日一見,那裘姨娘果不曾來,偏又是個姓孫的姨娘跟了出來,傅珈又叫她“寬心”,由此可知傳聞不假。
不過,這個掉了的孩子并沒令韓府糾結太久,因為傅珈已然驗出了身孕,如今也有三個多月了,算算日子,明年開春之時,韓府又將添丁,故而韓夫人今日對傅珈的態度可謂空前地好,一直很關照著她。
傅珺正自思忖,謝亭不知何時悄悄地湊了過來,輕聲問道:“珺姐姐,緗姐姐若成了親,是不是也要住到云南去?”
這輕聲細語讓傅珺的思緒頓時一轉。
說起來,威北侯如今統領滇軍,他一家子皆遷去了昆明長住,竇儉亦在滇軍中任要職,陸緗婚后自是要隨夫赴任的。
傅珺便點了點頭,道:“你這么一說倒還真是。”說著她便有些悵然,嘆了一聲道:“往后要想再見她一面,可得走上好幾月的路呢。”
謝亭聞言,愀然不樂,漂亮的丹鳳眼中盡是不舍,拉了傅珺的手道:“若她能住在京里就好了。”
話雖這般說,她也知道這不過是肖想罷了。哪有做妻子的不隨在夫君身邊的道理。
見謝亭神色郁郁,馮薇便上前勸道:“我聽人說,那云南四季如春,一年到頭都很暖和,花開得遍地都是,是個好地方呢。阿緗去了那里可享福得緊,也不用像咱們這樣,每到冬天冷得手都伸不出去。”
馮薇如今已是孩子的娘了,說話行事自是比以往沉穩了許多,勸起人來亦很是熨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