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浪的外公在村中的輩分奇高,再加上他外公是村里的草藥郎中,平時大家有什么小病都是找他看,不過他外公卻從不收錢,所以他外公深受村里人的愛戴,樂浪的大舅子車新明也因此跟著沾了點光。
他大舅自小跟著他外公學醫,一身醫術已是青出于藍勝于藍,后來更是搬出老宅在村里另立爐灶,多次被送到縣里學習,想在他那里已經被鎮上立為村醫療室,十里八鄉跑到他這來找他看病的大有人在。不過他那個小舅就對醫術沒什么興趣了,自己買了輛車跑起運輸,種著幾畝田和一些果樹日子過的倒也不錯。樂浪雖然跟著他外公那么久,不過他對學醫沒興趣,什么也沒學到。不過他一身治蛇傷的本事卻是無人能比,連他外公在世時也是自嘆不如。
閩地多山坡丘陵,蛇蟲眾多,小溪村處在群山環抱之中,更復如是。夏天晚上出門的人,手上大多拿著一根棍子,一來防身,二來就是怕踩到蛇。一次不小心,樂浪被蛇咬了,當時怕得不得了,一口氣跑回家哭著找他外公,到最后才發現那是一種無毒的水蛇,并無大礙。
經過這件事,他痛定思痛,努力向外公學習治療蛇傷,并且還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從深山老林里的一個古村落覓得一個治療毒蛇咬傷的秘方,在幾次因緣巧合之下治好了幾個被蛇咬到的人,他的名聲便傳遍十周圍鄉村,大家都稱他是“毒蛇克星”。即使如此,找他治的卻沒有幾個,因為他天天跑個沒影,要找他治蛇傷早就被蛇毒毒死了。
樂浪大舅家真的和老芋頭說的一樣,并不難找,門前種了兩棵碗口粗的桂花樹,里面燈火通明。
樂浪的大舅小舅向來對他疼愛,以前離家的時候說只是出去走一走,沒想到這一去就是六年,而且還杳無音信,現在再面對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是什么滋味,有點慚愧,一時躊躇,不過最后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汪汪,汪汪”
樂浪大舅三層樓高的房子前面是個小院,院里養了條狗,看到陌生人進來,“汪汪”直叫。
“誰呀,”里面的人聽到狗叫聲走了出來。
走出來的是一個女的,看年紀比樂浪小幾歲,不過樂浪并不認識。難道走錯了?樂浪心里想著。
“你好,請問是子車新明家嗎?”樂浪小心的問了一句。
“別在那邊唧唧歪歪的,進來吧。”那女的剛要開口,那邊的窗戶上就迅速冒出了一個頭,對著樂浪叫道。
那人是他大舅子車新明的兒子子車慎民,是以前樂浪偷番薯的共犯之一。子車慎明是讀醫科的,在城里工作幾年后便回到老家接了老爸的棒,做起了土醫生。
樂浪對著那女的笑了笑,帶著三郎走了進去,看來這女的是慎民的老婆。
子車慎民正抱著女兒坐在沙發椅上,手上拿著遙控按來按去。
“爸爸,我要看動畫片。”坐在他懷里的女兒看著子車慎民亂按遙控器,頓時不依的叫道。一雙黑溜溜的眼睛還不時的往三郎這邊看來。
“好,好,看動畫片。”子車慎民連忙給她調到動畫頻道,不然這小祖宗要是哭起來那可是天翻地覆,方圓十里之內都能聽到。
順手把女兒交給她老婆抱著,“坐,我老婆秀慧,這是阿浪,秀慧,把冰箱里那幾包茶拿過來。”
秀慧沒好氣的挖了他一眼,把冰箱里的茶拿了過來。
茶水微沸,慎明拿起一小包茶葉泡了起來,取過一杯放在樂浪前面,“試一下。”
“不錯,很久沒有喝到這么好的茶了,紅袍吧?”
“當然,不過,也不多,等會你拿一點回去。我說,你終于舍得回來了,我家那老頭可是常常念叨著你,就差去登尋人啟事了?”
“我大舅呢?”樂浪也沒理他,眼睛四處看了一下,裝修得還不錯,也沒看見他大舅。
“走訪民情去了,你說這事也邪門了,咱們村這么好的地方可這村長就是沒人當,前年投票的時候愣是叫我爸當上了,你說怪不怪。”
老兩口吃飽飯就喜歡出去逛一圈,順便和大家聯絡聯絡感情。
“這也是大舅人氣旺,要是你,不被扔石頭就好了,還投票。”樂浪對著慎民調侃到,小時候無法無天,惹得天怒人怨,有一次去偷番薯還被人追到家里。
“這破村長我還不稀罕呢······”子車慎民大聲叫著說道,那鑼鼓般的聲音直可以傳到溪對面。
“什么破村長,說誰呀?”慎民還沒說完,就聽一道洪亮的聲音突兀的打斷慎明的話。慎民一聽聲音,立馬偃旗息鼓。
一對五十左右的中年男女從外面走了進來,正是慎民的父母,樂浪的大舅和阿妗(舅媽)。
看到兩人,樂浪連忙站起來叫道,“大舅,阿妗。”
樂浪大舅阿妗看到樂浪,臉上頓時露出歡喜的表情,“阿浪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樂浪阿妗拉著他的手把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看起來瘦了。”
樂浪父母死后他雖然是住在外公的哪里,但卻一直是大舅、小舅兩家在照顧著,他們把樂浪就當作親生兒子一樣,不是兒子勝是兒子。
幾人坐下,聽樂浪訴說離開后的種種,不過他是有選擇的說了一下,只說自己出去后跟船討海過生活,其它的倒沒說。
聽到樂浪出去討海,子車新明的臉色不由變了變,大海茫茫。波濤洶涌,一不小心,就有傾覆之危,讓人不得不當心。
“這次回來還走嗎?”子車新明深沉的問道。
“不走了,在外面那么多年,有點累,打算就在家里發展,大舅,這次回來,我想把老房翻修一下。”
“那房子確實是要翻修一下,都這么久了,有的木頭都爛掉了,順便也把我和你小舅那兩間老房子翻修一下。明天我就叫人過去看一下,看看該怎么弄。這小子是你兒子。”其實,自進來子車新明就已經看到三郎了,不過一直忍著沒問。
“不是,”樂浪又把三郎的身世說了一遍,順便叫他幫忙辦戶口。
“這孩子是真可憐,現在的父母也太狠心了。”樂浪的阿妗聽了,頓時母愛泛濫,親切的摸著三郎的頭,還不時拿著桌上的糖果給他吃。
“嗯,這戶口我明天叫慎民去辦,反正他也沒什么事。”
什么沒事,我大把事做。不過子車慎民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跟老頭子頂嘴,暫時他還沒這個膽。
“阿明,阿明,”這時,外面有人在叫,一個老仙甲(對高齡老人的尊稱)慢慢走了進來。
來人是村中的老壽星,已經有一百多歲了,但仍然身體健碩,滿面紅光,渾看不出有百歲高齡。
“嗬,人還挺多的,”老人走進來看了一下,說道。
“咦,這不是那個阿浪嗎?”老人指著阿浪對著子車新明說,記性還挺好的,“這小子,以前你們一堆人老跑去偷我的番薯,還被我追了幾回,要不是這老胳膊老腿的跑不過你們這群猴崽子,鐵定把你們褲子脫下來,你說這好好的番薯你挖就挖嘛,卻弄得東一個洞西一個洞的,算什么玩意兒。”
慎民不屑的撇了撇嘴,都五八年前的事了,還說,再說那次也沒挖幾個番薯。他老婆聽到慎明的糗事一臉笑嘻嘻的。
阿浪被老人提起以前的糗事,不由滿臉尷尬萬分。
三郎滿臉好奇的看著樂浪。
他大舅阿妗倒沒什么反應,小孩子,挖個番薯有什么的。
老人在村中無論輩分還是年齡都是祖宗級的,是村中碩果僅存的幾個之一,不管男女老少每個看見了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他一聲“公祖”,就算子車新明在村中的輩分再高,也要叫他一聲叔公,何況是阿浪。所以老人不管說什么,他也只能乖乖的坐在一邊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