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落憎恨殘忍。
她兩世的記憶,都生于文明之都,對遠古落后野蠻的習俗不甚了解。
至少,她沒有親眼見過。
她無法理解苗人對蠱神的敬仰。
若曼丹洛苗寨的人因龍蠱而受罰,陸落的圣母心會汩汩往上冒,控制不住自己要去相救。
畢竟是她帶走了龍蠱。
陸落只能但愿,不是龍蠱離開害死了那些蠱蟲,也不希望苗疆有更大的災禍。
當陸落問起,有沒有其他自焚謝罪的,蘭神婆沉吟回想了下,道:“從我記事起,四十年前有過一次。”
蘭神婆又告訴陸落:“上古時,苗家原是五十二苗峒。”
陸落一怔。
苗家等級森嚴,任何姓氏都是他們的血脈和驕傲,他們不可能合并。
消失的苗峒,都是死光了。
從五十二苗峒變成四十七苗峒,說明了苗人供奉蠱神的心甘情愿。
陸落輕輕嘆了口氣:愚昧!
如今,災難降臨到了曼丹洛人身上。
“苗人有沒有想過,走出苗寨?”陸落問,“除了養蠱蟲,你們也有種田種地謀生,難道你們沒想過其他謀生法子?”
“一方水土,養育一方草木。”蘭神婆道,“輕易豈能背井離鄉?”
陸落啞然。
她也不喜歡背井離鄉。
不是萬不得已,誰愿意離開故土?人是群居動物,都向往安定,喜歡聚集。
一路上,陸落還問了蘭婆婆很多關于蠱蟲的事。
陸落甚至問蘭神婆,能否教她一些催動蠱蟲的咒語。
蘭神婆沉吟了下,沒有拒絕陸落。
“苗疆的蠱術,不能傳于外人,可您已然不算外人了。”蘭神婆道,“等此事妥善處理,我們的族人安全無虞,我可以教您一些。”
她把這個作為獎勵。
只要陸落能救整個曼丹洛苗峒,蘭神婆可以將巫蠱之術全部教她。
陸落微微笑了笑。
從黎平鎮到苗寨,依舊是五天崎嶇不平的山路。
山路最艱險,夜里是萬萬不敢行車的。
停下休息的時候,大家烤著篝火,吃些備好的干糧。
陸落帶了糕點。
樺巫師好似對陸落很感興趣。
他的官話和伲昔格爾差不多,很流暢自然,就時不時找陸落搭腔。
“你今年幾歲,如何得道?”樺巫師問陸落。
陸落就看了眼水長寧。
她不想回答,希望水長寧能代為處理。
不成想,水長寧不愿意接話,裝作沒瞧見陸落遞過去的眼風,還闔上了眼睛打坐。
陸落氣結。
為了打消疑慮,陸落也不能表現得太過于孤僻。
“二十三了,是從小得了高師,學得術法。”陸落道。
樺巫師不太相信:“你瞧著不足十五。”
陸落就瞥了眼蘭婆婆。
蘭婆婆打斷了樺巫師的追根究底,轉移了話題。
翌日上路,蘭婆婆悄悄告訴陸落說,曼丹洛樺是個很傲氣的人,苗寨的姑娘他都愛答不理。
他對陸落如此熱情,可能是生了幾分愛慕之意。
“苗人不能與外人通婚......”蘭婆婆又補充了一句。
樺巫師的愛慕和熱情,在不能娶陸落的情況下,顯得很輕浮。
偏他平日里很傲氣,不是那不知輕重的,蘭神婆覺得他的心思是真的起了。
蘭婆婆不好直接說,就委婉表達了一句。
“我看他是見色起意!”陸落冷了臉,“不知死活的家伙!”
蘭神婆沒有估計錯,曼丹洛樺的確喜歡陸落。
他喜歡別出心裁的東西。
陸落模樣甜美,又滿頭銀發,是曼丹洛樺平生僅見的。
就好像,人瞧見了一只可愛乖萌的貓兒。
他甚至跟水長寧打聽陸落。
水長寧沉默寡言,對曼丹洛樺的問題,全然不回答。
曼丹洛樺很尷尬,同時也很惱怒,覺得水長寧在輕視他。
他恨不能殺之泄憤!
“中土的術士,有什么了不起?他的五臟六腑難道是鐵做的?只要他是肉長的,蠱蟲就能吃了他!”曼丹洛樺冷哼。
水長寧不愛說話,感覺卻敏銳。
等水長寧察覺到了曼丹洛樺不安好意之后,他就不駕車了,只對曼丹洛樺道:“山路難走,我怕把馬車馭到山溝里,還是你來吧。”
樺巫師只得接過了韁繩。
第三天夜里露宿的時候,陸落轉身上馬車,水長寧卻悄悄落下她的衣袖。
他從她身后路過,不著痕跡說了句:“當心!”
陸落頷首:“你也是!”
兩人心照不宣,就彼此放心了。
此行苗疆,前有狼后有虎,陸落擔心水長寧被曼丹洛樺暗算,又想到蘭婆婆很不信任曼丹洛樺,就問了她:“我的血,能給旁人喝嗎?”
蘭婆婆微訝,問為什么。
“喝了,能預防被下蠱嗎?”陸落又問。
外人是不可能給陸落下蠱的,卻能傷害水長寧,或者石庭。
“這.......”蘭婆婆也不知。
她自己沒有做過大祭司,不知體內龍蠱的血有什么功效。
千百年來,苗家的長輩也不會教他們如何防御蠱蟲,只教他們如何敬重蠱蟲。
哪怕是蠱蟲要吃了苗人,也要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靈魂。
陸落突然提出此問,把蘭婆婆問住了,她答不上來。
見她也難言,陸落猜想總沒有壞處。
第四天夜里露宿,陸落把水長寧叫到了旁邊,兩人嘀嘀咕咕的。
樺巫師看到了,就問蘭婆婆:“他們倆可有私情?”
蘭婆婆對樺巫師心懷不軌很鄙視,又不能得罪他,靜靜說了句:“年輕人的事,我哪里懂?”
樺巫師則盯著他們倆。
光線暗淡,他們倆走得有點遠,樺巫師逐漸看不清他們的影子了。
陸落也是估摸著蘭神婆和樺巫師看不見,才停下腳步。
“你喝點我的血。”陸落對水長寧道。
水長寧蹙眉。
陸落就把她的猜測,告訴了水長寧:“萬一能有效呢?若是有效,我們救石庭更方便了,就不怕他們!”
“......我不是怕無效。”水長寧不情愿,“可是活人的血,惡心.......”
陸落一怔,咬牙惡狠狠道:“救命的時候你怕惡心?”
水長寧大概懾于陸落的淫威,不再說什么。
陸落劃破了手指,擠出幾滴血。
水長寧拿起她的手指,放在口中吮吸,說不出什么滋味,就咽了下去,倒也不是真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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