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的時候,定國公府各房是要在林太夫人的珍輝堂一起用的。
林太夫人是一個人很有智慧的女人。她對自己的兒子兒媳們都是一樣的態度。也并不會要求他們隨時隨地來立規矩,一起陪著吃飯。
規矩是老定國公爺定下的。
每到逢五逢十的日子各房都必須要到珍輝堂給林太夫人請安,并且陪著一起用晚膳。即使老國公去世,陸氏三兄弟也仍遵循著。
陸宸希回來這天剛好是逢十。
陸宸希和父母、兄長敘過話后,就帶著自己的奶嬤嬤以及四個大丫鬟回到她自己的院子,暮詞院。
暮詞院的院名是由先祖陸朝歌留下來的。
陸朝歌在彌留的時候定下了規矩,以后每一任陸氏族長的嫡長女居住的院子,院名都取為暮詞院。
那是陸朝歌自己生前所居住的院子名字。
沒有人知道為什么,可那并不阻礙每一代陸氏族人都認認真真的履行了下來。
站在暮詞院的門口,陸宸希抬頭看了看那龍飛鳳舞的匾額,她想,或許只有她一個人能知道陸朝歌定下這個規矩的原因。
暮詞院已經由定國公夫人秦宛筱先派人收拾打掃了一番,而陸宸希回來之后,另外幾名沒有陪同她去拜見長輩的嬤嬤與丫鬟又先行回到了院子里,重新整理了一番。
午睡之后,換了一身衣裳,練了幾篇大字的陸宸希就帶上了凝墨、尺壁兩個貼身大丫鬟趕往正院正心院,準備與父親母親和兄長一起去珍輝堂。
在一家人趕到珍輝堂的時候,二房和三房的所有人都已經到了。
“大哥大嫂來得可真巧啊。正正到了用膳的時候了。”
剛進門,陸宸希還沒來得及向祖母請安,就聽見了二房二嬸張氏那略有點尖銳的聲音。
這話的意思是,說我們大房一家掐著點到,沒有要陪林太夫人的誠心?
陸宸希抬頭看了張氏,沒說話。
定國公夫婦也一樣沒有說話,帶領著兒子女兒一起上前給林太夫人請安。
林太夫人看見大房一家子,心里高興,樂呵呵的連連擺手:“快起來,快起來,祖母的昭兒休息好了吧?”
陸宸希笑瞇瞇的起身,抬腳就走到林太夫人身邊,挽著她的手搖了搖,嬌俏的回道:“休息好啦,休息好了,都可以陪著祖母打好幾圈葉子牌了。”
定國公夫妻和三個兒子順勢就在左手第一排的位置坐了下來。
看到自己說話卻沒人搭理,張氏的臉微微有些落了下來。
張氏今天上身一件玫瑰紫緞子水紅錦襖,銹了繁密的花紋,外罩金邊琵琶襟外襖,系一條粉霞錦綬藕絲鍛裙,明明三十的人了,打扮得卻像剛出嫁的新嫁娘一樣光鮮。
只是配著她現在那微顯難看的臉色,著實稱不上怎么好看。
“二嬸今天穿的倒是鮮亮,是最近有什么喜事嗎?”陸宸希主動問了問張氏。
張氏聽見這話,臉色一瞬間亮堂了起來,對著陸宸希笑了笑,又轉頭看著林太夫人,聲音里帶著濃濃的笑意:“可不是,說到這我可得給母親道喜了。我娘家哥哥前兒剛升了京兆尹,家里面可正高興著呢。”
林太夫人聽見這話,果然高興了起來,連連點頭道:“這可是喜事,這可是喜事,你母親準備什么時候宴請啊?咱們家可得去道賀道賀。”
張氏的母親是林太夫人的庶妹,由于生母早逝,在林家時一直養在主母身前,而林太夫人就是當時林家主母的嫡親女兒。
因此,林太夫人與張氏的母親關系算得上蠻好的姐妹。張氏的哥哥也就是林太夫人的侄子,他的高升對林太夫人來說也是娘家姐妹過得好的表現。
聽話聽音,張氏一聽就知道林太夫人準備在娘家宴請的那天去湊熱鬧。這對于張氏,對于張氏的娘家來說,那可是十分漲臉的事情。
對于定國公府陸家在大周的地位,別人可能還不是那么的清楚,張氏作為陸家的兒媳婦,張家作為陸家的姻親,那真是再清楚不過了。
不說別的,就說陸宸希。
說起來只是一個公國家的嫡女,可作為陸家的嫡女,那就不一樣了。陸宸希剛剛出生的時候,當今圣上永靖帝就主動下旨賜封她為郡主,封號元珍,封地在金陵旁邊的允州。
這可扎扎實實的有封地的郡主啊。在大周,只有親王的嫡長女才會有的待遇。可是整個大周也沒有世襲罔替的親王,所以陸宸希是頭一份。
說是京城第一貴女都不為過。大概也就只有永靖帝的皇后,顧皇后所出的嫡長公主定慧公主和陸宸希相當了。其他的貴女,在陸宸希面前矮的不只是一截。
因此,得知林太夫人要去張家的好消息后,張氏也就顧不得之前掐尖要強想要給大房夫妻找點小不自在的事了,轉而熱切的和林太夫人討論起來。
看著這樣的張氏,陸宸希偷偷對著父親、母親笑了一笑。
對于二嬸張氏,陸宸希的感官一直都屬于不太好,也沒有太不好的階段。張氏是一個有點小家子氣的人,愛掐尖要強,也愛和人爭長短,可她也不會做什么太過分的事。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機不深。
很多時候只要掐住她的命脈,就會很快能轉移她的注意力。就像剛才那樣。
定國公夫妻看見女兒調皮的樣子,也是忍不住會心一笑。秦宛筱正準備開口說點什么,就聽見珍輝堂門口傳來打門小丫頭的通報聲。
“榮慧長公主來了,奴婢給您請安。”
廳堂里瞬間安靜了下來。秦宛筱剛到嘴邊的話也吞了回去。
林太夫人和張氏的聲音也瞬間消失了。
落針可聞。
“在說什么?聽著這么高興?”
人未至,聲已到。
一個飛揚跋扈的聲音響了起來。
聽見這個聲音,屋子里的人都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