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抄手游廊,轉過穿堂,就到了南安侯府老夫人的榮園。
引路的丫鬟提著聲向里通報了一聲,就聽見一陣衣玦響動的聲音,湘紅的門簾子被掀了起來,一個眼含激動的老婦人正站在門簾內,目光灼灼的看著林太夫人。
正是南安侯府的老夫人,小林氏。
小林氏許久未見嫡姐,自是十分激動。挽了林太夫人上前坐到了她的身邊,拉著手就絮絮的說了起來。
秦宛筱幾妯娌帶著女兒們分坐在林太夫人下手,不一會兒就有機靈的丫鬟端了茶來。
陸宸希剛端起茶盞準備飲茶,就感覺到一道略帶打量的視線看向了自己。
陸宸希蹙眉,忽的抬頭看去。
卻見是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姑娘。正立在右下首一位圓盤臉的夫人身后。此時見到陸宸希看去,不僅沒有收回視線,反而更加肆無忌憚的看了過來。
陸宸希愣了愣,心里略略有些不悅,正待開口說話,對面那姑娘已是搶先開口:“老夫人,對面那位姑娘就是定國公府的七小姐嗎?”
她的聲音響亮又略帶點尖銳,一出就將整個屋子的聲音壓了下來,霎時一片寂靜。
那位姑娘好似還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笑了笑又提高聲音問道:“老夫人?”
小林氏正在和林太夫人追憶從前在閨中的日子,突然被人打斷很是不悅。她面帶不滿的抬起頭看過去,見到那說話的姑娘時,面上表情幾不可查的頓了頓,開口說道:“靈丫頭,那是元珍郡主。”又轉頭向陸宸希介紹說,“郡主,那是我大兒媳婦家的侄女,金靈。”
小林氏的表情雖然很是細微,一直在觀察她的陸宸希卻發現了。心里疑惑不解,面上卻是笑著頷首:“原來是信陽伯府大小姐。”
金靈仿佛沒有看到周圍都落在她身上的奇怪目光,只略略一福身,不甚恭敬的行了一禮,口里稱到:“陸七姑娘。”
這下,不僅是陸宸希的眉頭皺了皺,連秦宛筱和林太夫人面上也顯現出不悅了。
信陽伯夫人似是察覺了兩人的不悅,狀似輕輕拍了自己女兒一下,口里嗔怪道:“你這孩子,和元珍郡主開什么玩笑。”
金靈笑了笑,眼睛緊緊的盯著陸宸希:“我只是覺得稱呼郡主顯得不甚親近,原本咱們就是親戚。你說對吧,陸妹妹。”
陸宸希簡直就要笑出了聲,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么不知所謂的人。不過屬于她身上氏族女兒的矜貴讓她不屑與之計較,只淡淡說道:“郡主只不過一個稱謂罷了。金小姐不必放在心上。”當然,最重要的是這個郡主是皇室封給陸宸希的,在她自己看來,并不值一提。
看到陸宸希這么毫不在意的樣子,金靈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面上神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因著這一出,屋子里的氣氛有些怪異,小林氏在心里狠狠罵了一頓金靈,嘆了口氣開口道:“我們這些人在這里說話,你們年輕姑娘們聽著也無趣。不如都去花園子逛逛吧。”
在場的姑娘無不歡呼應是。
秦宛筱也對著幾個陸家的女兒吩咐道:“你們也去吧。”
陸宸希經過剛才那一出,原本就不想待在屋子里。這番自是應是。
于是姐妹幾個在陸汶可的帶領下向林太夫人及小林氏行了禮退下。動作皆是如行云流水般流暢優雅,看得旁人贊嘆不已。
出了院子,就有侯府的丫鬟迎過來引路,姐妹幾個慢慢向花園走去。
南安候府雖然已是比不上鼎盛時期,可畢竟是御賜的宅邸,面積自是不小。因著第一任南安侯是出了名的勇猛之將,修得也是大氣磅礴。
姐妹幾個走走看看,陸梓錦突然疑惑的出聲:“七妹妹,你可是與那信陽伯府大小姐有什么過節?”
陸宸希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陸梓錦:“我今日才不過是第一次見到她。怎么會有什么過節,六姐姐想多了。”
陸梓錦溫柔的笑了笑,似是包容一般的說道:“我也是關心你。即是從未見過,那信陽伯府大小姐也實在是太不知禮了。”
“可不是。”見到陸梓錦開口了,陸靈嵐這個陸梓錦的小跟班立馬就附和,“不過一個小小的伯府小姐,也敢在我們面前放肆。”
陸汶可眉頭一皺,出聲喝止:“胡說什么!”
陸宸希也轉頭淡淡看了一眼陸靈嵐。此處已是花園入口,已有不少別府的小姐在三三兩兩的結伴游玩,要是陸靈嵐的話被人聽去,豈不是給人留下定國公府的人目中無人的印象。
見此,陸靈嵐撇了撇嘴,好歹沒再說什么。
幾人邁步進入花園,不少姑娘看見了陸宸希,忙不迭的過來行禮。見著這一幕,陸梓錦不由得的咬了咬嘴角。
所謂的冤家路窄或許就是形容此時的這種場景了。
見著前方站著的金靈和其他幾位姑娘,陸宸希心中不由得的感嘆。
金靈似乎忘記了剛剛在小林氏房中的事情,笑意盈盈的攜著幾位姑娘上前來給陸宸希行禮:“見過元珍郡主。”
陸宸希點了點頭,微微虛抬了下手,“都免禮。”
金靈站起身,大大的杏眼里滿是開心的笑意,語調親近的說道:“聽聞陸家姑娘都是難得一見的才女,滿京城都找不到幾個可以比擬的。我想郡主身為定國公之女,必是更甚一籌吧。”
話雖不假。陸家對于子孫的培養都是很重視的,不論男女,到了一定年齡都是延請名師教導,特別是姑娘,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女紅管家,都是要學習的。
陸家幾個姐妹,不管嫡出庶出,都是難得一見的才女。
可這話經金靈這么一說出口,陸家幾個姐妹皆是狠狠的皺起了眉頭。連陸梓錦這個和陸宸希并不對付的,都是眼神暗了暗。
看著陸家姐妹皺起的眉頭,金靈眼中一閃而過一抹得意。
陸宸希心中不悅,之前不與金靈計較,不過是身為世家女的驕傲不屑與之,難不成她竟是把自己當成了軟柿子?
雖然不知道金靈為什么要針對自己,不過這并不妨礙陸宸希開口狠狠的給她一番教訓:“是嗎?金小姐過獎。倒是金小姐,雖為伯府之女,這行事氣度,竟是連我們這些世家之女,也是及不上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啊......”
最后的大開眼界四個字,說得尤為意味深長。
旁邊有被她們一行人的動靜吸引而來的小姐們駐足觀看著,聽到陸宸希的話,皆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口。
寒磣,絕對的寒磣。
京城眾人誰不知曉,信陽伯府往上數三代,只不過是街邊擺攤賣豆腐的小販。不過是上一代出了一個長得美貌非凡的姑娘,被微服出巡的先帝看上帶回了宮。那姑娘也是個有心計的,磨得先帝先是把她封了妃,又賜封她娘家為信陽伯府,傳襲五代。
現在的信陽伯不過是第二代。因著家里封妃的姑奶奶受寵,信陽伯當時很是在京城風光了一把。不過好景不長,那位金家姑奶奶運道不好,在生產時難產,只生下個公主就去了。而那公主生的玉雪可愛,很是受先帝喜愛,又是金尊玉貴的養大,風風光光的把她嫁去了鎮南王府。
雖說當今永靖帝對自己這位妹妹并沒有什么感情,可耐不住她嫁得好,對她也多有優渥。
信陽伯府于是又仗著這位長公主在京里橫行。
不過那只是相對于一般的官宦之家。對上定國公府,多少又有些不夠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