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沒了婉娘,裘安深覺丟了面子。氣急敗壞又有些委屈的解釋:“今早,陳麟全家上棲霞寺上香。林嬤嬤派來通知我的人肯定讓他們半路截了!你也知道,棲霞寺那鬼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他們必然是挑了條沒人走的小道提前設了埋伏,劫走了婉娘!”
事發后,林嬤嬤當機立斷,控制住了現場。憑著身份和逼人的氣勢強行穩住了驚惶失措的劉氏等人。
“恰巧當時路過一個游俠。出手幫了她們一把,又特意趕到魏國公府通知我。”
裘安一聽游俠傳來的消息,頓時怒不可遏!
在爺的眼皮子底下,算計爺要保的人!陳家活膩歪了?!
白棠左右四顧:“游俠?他人呢?”
“他說去試著追蹤那些劫匪的蹤跡。當時就走了。”
白棠點點頭:如果能查出劫匪的蹤跡最好,如果不能——“拿住陳麟!”白棠鳳眼如冰,“趁消息還沒散出去,及時救回婉娘!”
“還用你說?陳家也怕這事兒傳出去壞了自家名聲,所以乖乖的聽話著呢。”
白棠來回踱了幾步:“他們沖著婉娘的手藝而去,婉娘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
“但她本來就是個寡婦,又被人劫持過。如果消息透露,就算救了回來,白棠,你的松竹齋,也不能再用她了!”
白棠眼眶暗紅:“是我低估這家人的無恥了。”
裘安惱極:“你說婉娘到底是不是陳家的女兒?他陳家怎么做得出這等喪心病狂的事——”
白棠驀地一驚,想起各種蹊蹺之處,婉娘良好的教養,一手的好字。還有劉氏對婉娘的態度,陳麟和婉娘在一塊兒的時候,那說不出的古怪的氛圍。他一直有所懷疑但又不敢確定,此時瞬間恍然:“原來——如此?”
“什么?”裘安不解。
白棠跌足懊惱不已!是他大意了,沒有盡早確定其中的問題。
陳家用這種粗暴但也最有效的的法子搶走婉娘,是認定他無計可施?
白棠冷笑:“徐三,讓你的人回來吧。我有法子了。”
裘安驚詫的瞪著白棠因自信而亮起的閃爍眸光:“你有什么法子?”
“自然是讓他們乖乖的交出婉娘的法子。”白棠一把握住裘安的胳膊,“走。讓你瞧瞧我的本事!”
裘安喃喃:“你的本事早見識過了……你到底有什么法子?”
這時,平江陪著祖父、父親一同趕了過來。
老爺子面沉如水:“白棠,營救婉娘需好好計劃,切不能沖動行事!”
“祖父,大伯。”白棠正色行了個大禮,“我要借您的雕版作坊一用!”
老爺子與長子對望了一眼,沉聲道:“練石軒的作坊,你盡管用。”
老爺子名石軒,辭了宮里的職務回家后開的鋪子,直接取其姓名。
百煉之石,方成寶玉。
白棠長長一揖:“多謝祖父攘助!”
大過年的,作坊里靜悄悄的一片寂靜。白棠尋了筆墨,稍作思索,一氣呵成寫了篇故事。
《丑狐》。
《聊齋志異》中曾有一篇極特別的小說,名為《丑狐》。顧名思義,是個相貌丑陋的狐精的故事。
白棠大刀闊斧的作了番修改,躍然紙上時,已是另一番光景。
曾有書生陳生與其母劉氏,窮困潦倒,家徒四壁。
陳生無力進學之際,偶遇一女子晚娘。晚娘容貌丑陋,但出手闊綽,尤擅織布。其所織之布,市價不菲。
陳生則求之為妻。
晚娘對陳生道:“我非人,實乃狐精。”
陳生初而驚嚇,復而驚喜。愿許終生之約。丑狐欣喜嫁之。
丑狐入門后,常有金銀珠寶贈陳生與婆母,更勤織布,供奉陳生讀書。三年之后,陳生中舉。
即已中舉,陳生風光無限。回家卻嫌丑狐相貌丑陋,又覺人妖殊途怎能作夫妻?更有官宦之女李氏,欲嫁與陳生。陳生遂與其母商定毒計,尋了一法力高強的法師上家中作法,竟將丑狐困于陣法之中,生死難料。而陳生,卻披紅掛彩,迎娶嬌娘。
故事到此處,嘎然而止。
只剩一行點評:妖邪進門,殺了它固然是壯舉。可是你受了它的恩惠卻恩將仇報,人不如妖。
白棠添油加醋,寫了許多丑狐賢德之事,又大費筆墨描寫了番陳生隱瞞已婚之事實,勾引李家小姐。騙得李小姐情根深種,非卿不嫁。還著力刻畫了番劉氏的自私與歹毒。洋洋灑灑擴寫了二三十頁。
練石軒擼著胡須,頻頻點頭:白棠智謀過人!短短時間編了這么個離奇的故事!含沙射影,指桑罵槐之計使得爐火純青!
陳家和李家有得好頭痛了!
“堂兄,幫我印成冊子。全城免費派送。”
平江毫不遲疑的應了。
徐三想了想,道:“這故事倒有趣。不如請說書先生在茶坊里說說?”
白棠用力拍他的肩膀:“正有此意!”
徐三咧嘴一笑:“包在我身上!保管讓陳麟和李重淵焦頭爛額!”
“白棠,文末加一句:陳世美之輩,古而有之。嘆世上忘恩負義仍身居高位者何其之多。只盼朝庭清明,蕩除禍害,還世間坦蕩。”練老爺子淡聲道,“若有兩個御史湊湊熱鬧更好,這可是事關朝庭風氣的大事。”
徐三大姆指一翹:“老爺子英明!難怪白棠這么聰明!”
練老爺子瞧了他一眼,頓時覺得他也沒那么不堪了。
平江立即找了家中幾位工人許以高薪請他們年里開工。
雖是過年,茶館卻沒歇業,照常迎客。徐三熟門熟路的請來幾個城內有名的說書先生匯聚一堂,許酬以重金,請他們閉關替小說潤筆,務必要激起人們對陳生的憤慨,對丑狐的憐憫。
一番排練后,幾大茶館在年初五同時正式上演短篇新書《丑狐晚娘》。
說書先生們講得慷慨激昂,口沫橫飛!講到陳生與劉氏陰謀謀害丑狐時,聽書之人無不義憤填膺,現場一片斥責怒罵之聲!講到丑狐被法師所困,生死不明,陳生卻毀婚另娶貴女,春風得意。諸人又氣又急:后來呢?怎么能讓這種人平步青云?丑狐卻要備受折磨?
說書先生驚棠木一拍:“欲知后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