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千琴先上場,臺下靜了片刻,立即轟動起來:“哪兒來的胡女?有意思!”
“胡女也要彈琴?”
賈公子皺眉。對這等嘩眾取寵的裝扮不以為然的哼了聲。
千琴兩耳不聞臺下事。調好琴音,起身向諸人行禮,臺下方安靜下來。
琴音一起,開篇就是激烈豪邁。臺下微起喧嘩:《將軍令》!
白棠截取《將軍令》中最激昂也是大伙最耳熟能詳的幾節,稍作修改打頭陣,拉開了演出的序幕。
賈公子聽了會,咦了聲:“這是模仿將軍出塞的情形。彈得不錯啊。”不禁坐正了身體。
白棠出現在臺上時,徐三嗖的跳起來。
劉大熊激動的道:“三爺,是東家,真的是東家!”
“爺的眼又沒瞎。”徐三已經沖上前了。
按他往常的性子,早將花船砸個天翻地覆。但如今得知白棠的性別有異——因白棠是個男子,他行事多按著自己的性子來,難免肆無忌憚了些。但如若他是女人,那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鴛鴛原來是鴛鴦。那他必然要迎娶白棠回府的呀!
若他再不顧不管的硬將花魁賽鬧翻了事小,現場陸參將及士兵還有客棧里白棠的那些同行,都是知道他們身份的。若傳出去,白棠的名聲可真就毀在自己的手中了!到時皇帝、母親和兄長一齊反對——不能成親倒也不怕,反正他們是男人的時候就光明正大的在一塊兒了,但白棠怎么辦?他的志向絕不是居屈于府中一方天地做個賢妻良母,也不是隱姓埋名活得小心窩囊。就算他真是個女人,那也是跟他展翅同飛的雄鷹!
更重要的是,今后他們的孩子怎么辦?男孩也就算了隨他闖蕩,女兒呢?
(三爺你想太多了(_))
所以,今日的徐三硬是忍著脾氣,等到了現在。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白棠瞧了又瞧——咦,不對啊?麗娘那賤婦不是說,白棠是女人么?這身打扮——還是自己熟悉的白棠哪。
賈公子噗的聲噴了茶:“芳,姓芳的,你、你們今年還賣少年了么?”
從來沒有男子上臺獻藝的事兒啊!花魁賽是打算拓展業務了?
陸參將臉色鐵青:竟然是練白棠?那群廢物擄了男人來,還是奉旨北上京城的商家、徐三爺的朋友,這是想捅破天么?
臺上已備好筆墨,慳鏘的琴聲中,白棠興致大發,摒棄了桌上的宣紙,直接提筆往臺后雪白的墻壁上揮毫潑墨:
鐵馬蕭蕭破冰河,將士沖冠怒威儀。冷刀橫掃封沙海,弩弓欲射九重天。
豈畏關山千里路,冰心一片付鞍征。唯求明月春秋照,不忘他鄉有木蘭。
徐三掃了眼不少人流落出隱晦的饞涎的神情,心中怒罵:個個都想跟爺搶人!
賈公子震驚的站起身,幾步沖到前方,眼珠子都要突出來般瞪著墻壁上的草書,失魂落魄般的喊道:“好字、好狂草!”
白堂的詩寫完,千琴的《將軍令》也告一小結,琴音忽的一轉,古琴竟彈奏出充滿著異域風情悠綿輾轉的妖冶之味。
“《樓蘭散》!“賈公子呆呆的看向千琴,“先是將軍點兵出塞,隨后兵至樓蘭——”
白棠執筆沾滿墨汁,朝賈公子微微一笑。這一笑,笑得徐三險些吐血,咬牙切齒的暗罵:你對誰笑呢?沒看見爺在這里么?!
自古描寫樓蘭之詩多矣。白棠毫不遲疑的揮灑出詩仙的《塞下曲》: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樓蘭散》是古琴曲中的異數,渾厚沉穩的古琴能精絕的演繹出異域的風情,千琴的琴藝,的確不俗。
《樓蘭散》同樣也只截取最具代表性的部分演奏,漸至尾聲后,曲調再度一換。
臺下驚呼:“《關山月》,是《關山月》!”
賈公子吐了口濁氣,露出欽佩的神色。
“將軍點兵出塞,隨后兵至樓蘭,大戰后歸于關山月下。”
白棠寫下最后半首《關山月》。默默收筆。
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戍客望邊色,思歸多苦顏。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閑。
其實,白棠的法子,有點兒投機取巧了。
《將軍令》的豪壯,《樓蘭散》的妖嬈,《關山月》的悲愴,巧妙的融于一臺表演中。得以讓千琴淋漓盡致的展現自己的琴藝。至于其她姑娘,她們焉有白棠這般厲害的編曲本事?
演出結束,白棠正要退場,卻在人群中見到徐三似笑非笑的桃花面,站在臺側,朝他伸出手,戲謔的揚眉問:“玩夠了?”
白棠腦中轟的下,心臟仿佛被無數蜜蜂蜂尾的小刺刺得又痛又癢,視線竟有些迷糊起來。
“玩個屁。”他握住徐三的手,又一腳踹開他,“誰讓你來得這么遲?”
徐三摟過他的腰緊緊按在懷里。毫不顧忌臺下一片嘩嘩的砸舌聲:兩男人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那是誰啊?!
徐三目光晦澀不明的審視著白棠。
白棠被他滿是深意的眼神看得心跳加速。難道,徐三已經從冷香樓那邊知道自己的秘密了?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你——看什么呢?”
徐三盯著他的喉結笑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能不多看會兒?”
白棠滿懷的不安。有種小命休矣的不安與心虛。
賈公子湊上前,向白棠深深一揖,開口就問:“請問公子大名?”
“他是千琴姑娘請來的琴師。”徐三朗聲道,“今日諸位看到的精彩表演,即是他一手編排。”
千琴那小娘哪有本事編排出這般有意境的節目必然是白棠大作!
徐三氣度矜貴,一見即知身份不凡。與牡丹又是這般親熱,千琴心中恍然大悟。牡丹一定是被拐到花樓來的!難怪什么都不懂,卻有大本事!想到自己與她還有合作,這時候自然要幫她打掩護,忙道:“正是。白、白師傅是我特意請來的琴師。”說著向他深深一揖!
芳夫人眼見白棠要被劫胡,忙喚了護院包圍白棠與徐三。
徐三猛地一個眼刀砍向芳夫人,驚得她心頭一顫:這位爺不是好惹的!
她仗著后臺強硬,笑惱道:“你們胡說什么,她明明是——”
“芳夫人!”陸參將笑嘻嘻的打斷他,“這位練公子,是南京城赫赫有名的松竹齋的東家。奉陛下之命北遷。練公子才名遠播,你們能請到他作琴師為今日花魁之賽增色,真是教人驚喜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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