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度)
當阿簡的小廝品雨出現在松竹齋的門前時,眼尖的全掌柜驚喜交集:“這不是品雨么?”他往外伸了伸腦袋,“你家公子呢?”
品雨笑著行禮:“全掌柜,練公子可在?”
“在。在樓上呢!”全掌柜喜孜孜的喚白棠,“東家,品雨來羅!”
白棠收起桌上的畫卷,微微一笑:果然來了!
“練公子!”品雨上前深深一揖。
大半年不見,品雨個頭高了些,人卻更瘦了。
白棠喟然輕嘆:“你家公子,總算肯見我了?”
品雨聽得白棠語氣里的感慨心中不禁難過。抬頭間見白棠依舊風流俊美,神采飛揚。自家的公子卻為她夜夜輾轉難眠,備受折磨,即便知道這事怪不得白棠,品雨依然對她一肚子的氣。
“練……公子見諒。”品雨垂首苦笑,“我家公子曾道,既然和您緣深情淺,不如相忘于江湖,今后有緣自能再相會。”
白棠眉尖微挑:若是阿簡,糾結之后囿于無可轉圜的現實,的確可能生此逃避之意。但如果是秦嶺——白棠后背涼意陣陣——這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主!
“那你今日前來——”
品雨續道:“只因我家公子聽說您得了顏先生的新作,公子聽聞后萬分向往。您也知道,顏先生之前在香山書院讀書,還任過畫師一職,公子十分喜愛他的作品。故遣我向您借畫一覽!公子說他本該親自來的,不巧路上顛了馬車,公子的腿摔傷了,所以還請練公子海涵。”
白棠有些意外:“摔傷了?傷得可重?”
品雨心底舒坦些了:練白棠對公子還是關心的!微笑道:“幸好未曾骨折,但也不便移動。”
白棠真摯的道:“我和阿簡什么交情!他若想看顏先生的新作,哪怕他身在千里之外,我爬山涉水也給他送來!”
品雨歡喜笑道:“我就知道您還記得我們公子的好!”
白棠從書柜中取出幅畫卷遞給品雨:“拿去吧!”
品雨喜道:“多謝公子。”猶豫了下,又問,“您是否隨我同去,見見公子?”
白棠故作不經意的問:“你家公子現在何處?”
“公子正在清遠寺治腿傷。”
白棠心頭猛地一跳:清遠寺!阿簡竟然身在清遠寺!他即覺意外,又想果然如此!之前的懷疑,此時對證上了!
他半斂鳳目,淡聲道:“你家公子也說了,相見不如不見!待阿簡愿意見我了,我們再見不遲。”
他設局誆阿簡,可不想被他反殺!班智與他必有聯系,清遠寺絕不能去!
品雨沒再多說什么,領了畫告辭。
白棠立在窗前瞧著他的背影,臉上不由泛出些無奈的冷笑:阿簡傷了腿,不能親自前來。以此哄自己去見他,真是個完美無瑕的好借口!
品雨回到清遠寺,雙手奉上畫卷。
秦簡驚訝不已:“他竟然將畫給你了?”說著,飛快的打開畫卷,剎時面孔一白,怒意浮于眉眼,隨即又笑出聲來:“白棠啊白棠——”
品雨不解,探頭一望,遲疑問:“這是——搗練圖?”
秦簡笑道:“差不多。想必是練家在邵武造紙,顏大人將造紙的情形畫了下來。圖中搗練的正是制紙原料。”
品雨面色微變:“這不是《湖山平遠圖卷》!”
“唉!”阿簡嘆息。此畫的確是顏宗的新作,可誰想顏宗的新作竟不止《湖山平遠圖卷》一張?白棠恁地狡猾,非要逼得他自行現身!
品雨急道:“都是我不好!沒跟練公子說清楚要借的是哪張圖!”
“無事!”阿簡搖搖手,“你如何算得過他?”
品雨見自家公子半瞇著眼,眼中盛著隱隱的笑意,并無生氣的模樣,心頭略松,但更加糊涂了!公子和白棠,究竟在搞什么呢?
阿簡欣賞了番畫作,微笑道:“品雨,我要見一見白棠!”
品雨喉嚨被人掐住般,心中又痛又急:“公子,何必呢?”
“你去安排下。”阿簡的口吻輕淡卻不容置疑,“想來他是不肯主動見我的。你就從蘇氏著手吧!”
品雨靜了片刻,無奈的道:“是,品雨知道怎么做了。”
白蘭已經出嫁,不便動手。蘇氏每日里來往與桑園和練家,是最佳的人選!
這日傍晚,白棠與徐三左等右等,直到天色灰暗,也沒能等到蘇氏回家。
徐三眼見時辰不對,又不見蘇氏的丫鬟婆子前來通報蘇氏的行程,立覺不妙!不等白棠開口,喚了仆從就準備出門尋人!
白棠面容慘淡,心急如焚!蘇氏是有事耽擱了,還是出了什么意外?若是意外,他只想到一個可能——
“白棠,你別急!”徐三利落的翻身上馬,“滿城還沒哪個膽肥的敢對爺的岳母不利!”
“不!”白棠后悔不已,“我擔心的是——”他話音未落,卻見一輛馬車踏踏馳來停在他們面前。
品雨掀了簾子跳下馬車,笑容滿面的向他們行禮道:“練公子,徐三爺!”
徐三瞇了瞇眼:“品雨?”
品雨笑道:“三爺,練公子。兩位可是要尋蘇夫人?”
白棠眸中寒光閃過:“我娘在何處?”
“今日公子外出散心,恰巧遇見蘇夫人。夫人見到我家公子十分開心,與公子多談了會兒,又同去清遠寺上香。故派我向練公子報個信!讓兩位莫要擔憂!”
徐三隱隱覺得不對勁!阿簡才出京城沒幾日,怎么又回來了?還巧遇蘇氏?遇上就遇上唄,怎么就去清遠寺那鬼地方了呢!
品雨笑吟吟的,只望著白棠不說話。
白棠深深呼吸,強抑住紊亂的心緒,溫然笑道:“這般晚了,我便與你去趟清遠寺,接我娘回來吧!”
徐三急道:“我去就是了!”清遠寺在他眼中現在就是狼巢虎穴!天知道班智還能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來?怎么能讓白棠身陷險境?
白棠按著他的馬轡,對他笑道:“我與阿簡久別重逢,也有些話想對他說。放心吧,阿簡還能吃了我不成?”
徐三感受到白棠的手指輕輕掃過他的手背,自是明白他的暗示。忍著焦慮不安:“一起去!”
白棠微微搖頭:“楊師傅不是給你布置了許多作業?”
楊千駿出獄后,得到消息的徐三立即激動的沖進了東宮!楊千駿也沒廢話,考較了番他的功課后,補了一堆作業給他。
徐三怔了怔,只好點頭道:“那是!早去早回!”
白棠笑著坐進品雨的馬車,朝徐三揮了揮手。
徐三目送他們走遠,立即馳馬奔向東宮!
阿簡瘋了不成?竟然敢挾蘇氏要脅白棠去清遠寺見他!
若不是整座清遠寺都在太子的監控之下,任誰也翻不出浪來,徐三絕不會讓白棠以身犯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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