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樓上樓,裝修風格與南京的略有不同,多少帶上了些北方的特色。但食物的風格一脈相承的精細美味。
足利如期赴約。
再度見到妍妍,足利微覺驚訝,上回還精神飽滿膚色紅潤的陳夫人,今日竟面孔泛黃,頗見憔悴。
嗯,足利自覺勝算更多了幾分。不等她說話,妍妍開門見山:“你手上有什么證據?”
足利微笑:“賣馬的契書。”
妍妍又問:“你想從我手上得到什么?”
足利極快的接口:“《簪花仕女圖》的真跡!”
妍妍冷笑:“貪心不足!”
足利說得理所當然:“人往高處走。見識過了真跡,其他的臨摹作自然無法與其相比了!”
妍妍皺眉:“我丈夫失了宋朝畫院的臨摹之作,都氣得向陛下哭訴!若是丟了御賜的真跡,后果難以想象!”
足利眉稍一挑:“他不會那么快發現的。”
妍妍嗤笑:“怎么可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他現在每日派人驗查庫房,一旦發現畫作有失,你覺得你們還逃得掉么?”
足利垂眸沉吟了片刻。畫被騙走,是定國公自己眼力差,怪不得別人!他羞于啟齒不敢弄大事態更丟人。但如果畫被盜走,就算他們現在藏著揶著,只怕也會立即成為定國公懷疑并打擊報復的對象!到時候,恐怕她剛踏上船,就要被人拿下!
妍妍盯著她:“就算我現在懷著孩子,他舍不得拿我如何,但將來呢?我必會因此事失寵。一旦我失寵,我爹爹和兄長就無人能救了!”
足利倒抽了口涼氣:“所以,你寧愿我告發你父兄?”
妍妍含淚一笑:“因為你給我的,是條絕路!”說完,她起身就走。
“等等!”足利果斷的叫住她,“我有法子不讓定國公發現畫作丟失!”
妍妍疑惑的回頭問她:“什么?”
足利暗自嘆息,原打算真跡交給父親,宋版的自己收藏,現在只能將宋版的畫還回去了!
“我用宋朝畫院的《簪花仕女圖》和你交換!”足利低聲道,“這張畫足可以假亂真!每日的巡查,絕對發現不了異樣!”
妍妍登時遲疑了一下。低頭尋思不語。
足利勸她:“我可是聽說,宮中的畫師可是花了許多時間才確認這張畫是仿作!之前,一直被認為是真跡呢!”
妍妍眉頭松動,似乎意有所動。
“但是,阿壽對這張畫十分熟悉,萬一認出來呢?”
足利搖頭:“三年五載,如果沒有拿出去讓人鑒定,他認不出真假!”
妍妍咬了下唇。
足利再接再厲:“萬一真的發現這畫是仿作,也不會連累你!因為誰也不能確定,它到底是何時讓人掉的包!定國公只能懷疑我,而我那時早已回到了東瀛!”
妍妍看著她,似是掂量她的話有幾分可信。
“陳夫人!您可要盡快決定!”足利又下了劑猛藥,“我可是聽說漢王已蠢蠢欲動了!”
妍妍猛地一錯牙:“好!換就換!”
足利拍手道:“陳夫人不愧是將門之女,殺伐果斷!”
妍妍道:“何時動手?”
足利笑顏如花:“宜早不宜遲。”
妍妍吸了口冷氣:“好!你先將畫送來給我——”
“那可不行。”足利極為精明,“這張畫雖不是真跡也極貴重。還是等你拿到真跡,再與我交換吧!”
妍妍惱道:“萬一這當口出個意外,你的算計一樣落空!”
足利撫了下頭發:“至少我保住了這張畫,不是么?”
妍妍與她怒視片刻,罵了句“陰險賊人”揚長而去!
足利看著桌上零零種種的點心,怡然自得的享用起來。美食總能讓人心情愉悅!
“宋朝畫院的《簪花仕女圖》也算原璧歸趙!定國公不虧!”
虧的是大明朝的皇帝而已!
她吃吃的笑了個夠,方帶上帽帷回到了知閑齋。
武田起身相迎:“事情辦妥了?”
“嗯。立即安排回國的海船。拿到真跡我們立刻就走!”
武田應了聲,皺眉道:“練白瑾怎么辦?”
足利斜了他一眼:“女體的浮世繪一旦被發現是他所為,他還能呆在中原?”
武田揚眉道:“好!這事也是該捅破了!”
他轉身就去找街角那些小攤販,賣出了手頭最后一批女體的花箋。
攤主樂得嘴也合不攏,忍不住問:“先生手上還有貨不?這些花箋賣得很好呢!”
武田笑了笑:“那得看我們東家的興致了!”
前幾回問話都不肯回答,這次總算吱了聲,攤主興奮不已,急忙問:“喲,您東家是哪位?”
武田朝知閑齋的方向看了眼,道:“行了,下回再來找你就是!”
攤主順著他的目光一瞅,那片好幾家鋪子呢!但是只有知閑齋賣過一陣東瀛的花箋,難道是這人真是知閑齋的伙計?
與此同時,祝家兄弟手上的女體詩箋,終于傳到了業內幾位老板的手上!
寶晉堂的密室內此時坐了十來個人!高練兩家老爺子神色尚好,練紹榮難掩怒意,祝老夫人神情尷尬。
柳老板悄聲問身邊的方老板:“怎么今日這會,沒請白棠過來?”
方老板一臉看傻瓜似的白了他一眼,嘴唇朝桌上畫著**女子的詩箋道:“這種事,能讓她來?”
柳老板一拍額頭:犯傻了,怎么忘記白棠是個女人這事了!祝老夫人年事已高沒啥大礙,她還年輕著呢!
叭的聲,祝緒文率先敲響桌子:“咱們才閉關三個月,市面上就出現這種傷風敗俗的東西!簡直不堪入目誤入子弟!”
“是啊!”諸人議論紛紛,“影響惡劣!”
“這是哪家印的?一定要重重的罰!”
“誤人子弟不說,還要連累咱們行當的名聲!”
“可不是!不過——”方老板拖長了聲音笑道:“這畫上畫得是東瀛女子!顯然是泊來之物,不一定是咱們的人畫的嘛!”
祝老夫人搖頭:“畫上的人雖是東瀛人,但你看看這些紙!”
方老板與眾人審視了番箋紙,相視苦笑:“并非和紙。”
“至少,這些詩箋肯定是在大明境內制成!”高懷德拈著張暖桔色的紙,“這是我家上個月新出的顏色!他們倒用得挺趁手!”
“這畫工雕工,皆能算是上乘之作!”祝老夫人不解,“有這能耐,為何要印這種東西?”
沒人吱聲。心中暗念:自是為了賺錢唄!
沉默了半晌的練老爺子此時方道:“這畫,雖然是有些傷風敗俗。但是畫者并無什么邪念。這些女子體態嬌美豐腴,點到即止且構圖雅致。或許,他就喜歡畫這些東西,并非咱們想的那般惡劣。”
“父親,這事可不能縱容!”練紹榮急道,“一定要追究到底!若不遏制這個勢頭任由發展,是不是要由他演變成春宮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