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昵醬分類:
天色漸漸晚了,席間載歌載舞,氣氛也漸漸的火熱起來;觥籌交錯間,得到最多贊賞的莫過于知書達理、滿腹經綸的朱雪丹。畢竟是夏國,不以武力論英雄,所以朱雪槿在朱雪丹的映襯下,倒是有些黯然失色了。
朱雪丹或許是頭一次遇到這樣多的贊美、頭一次和這樣多的王孫貴胄說上話,一時間俏臉粉紅;不過她的余光還是一直瞥著埋頭喝悶酒的陽寒麝,從開始到現在,兩個人一點眼神交流都無,這讓她的心一直提著,時不時帶著些焦灼的望著朱雪槿,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朱雪槿幾番示意朱雪丹安心,后忽聞夏王開了口,似是有要事要宣一般;此時歌姬舞姬早已撤下,大堂之上,夏王開口,說話都帶著回音,不過一開口,也聽得出有幾分醉意在其中了,“今日孤所有皇子皆在此,你們中的幾個年紀也不小,是到了封王的時候了。”
聽聞此言,朱雪槿的目光一瞬間在所有皇子身上過了一遍;幾乎所有人都帶著幾分期待,除了摩挲著酒杯,面部表情沒有一點變化的陽寒麝。
朱雪丹倒是有些心急,封王是何等大事,何以陽寒麝可以那般的淡定從容——不,與其說他是淡定從容,倒不如說,自己根本看不出他心中所想為何。正焦急的不知所措的工夫,夏王再度開了口,道,“殷國如今名副其實是我大夏國的領地,萬物具備,只欠一個王爺的封號。孤與王后幾經商議,決定在孤這幾個皇子之中選擇一人,來做這殷王爺之位,這也會是孤的皇子之中,第一位被封王之人。”
這是何等的榮耀。朱雪丹一雙眼都快要長在陽寒麝身上,畢竟攻打殷國,陽寒麝有著自己的一份巨大貢獻;況且占領殷國,更是陽寒麝與朱雪槿的一手策劃,這個殷王爺看來是非其莫屬。可若真的這般,何以他不像其他皇子那樣心急盼望,難不成已經是胸有成竹?
“雪槿,”朱雪丹靠近朱雪槿,小聲的這般道,“這個殷王爺的人選,可是非大皇子莫屬?”
朱雪槿想都沒想,直接搖頭,道,“不會是大皇子。”
這一句話,直接讓朱雪槿的心涼透了;可她還是不甘心,略微蹙了眉頭接著小聲問道,“為什么這么說,殷國可是大皇子一手拿下的,他又是所有皇子之中最年長的,這個王爺之位,舍他其誰?”
“姐姐,這里是夏國。”朱雪槿也不知如何給朱雪丹解釋,或許朱雪丹當真是對朝中之事一無所知,難道她從陽寒麝的座位上,還看不出夏王對他是多么的不用心么?如此不用心之人,怎么可能第一個拿到王爺的頭銜?
“我也聽聞,這次攻占殷國,是大皇子居功至上。”蜀國皇太子贏驥忽的開了口,對著夏王這般道,“大皇子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戰功,這個王爺之位,夏王您可是要留給大皇子?”
贏驥這般看似為陽寒麝說了句話,陽寒麝倒是絲毫不領情,看都未看他一眼,依舊是一臉的冷漠;朱雪丹卻因此而對贏驥有了好感,覺得這個高大英俊的蜀國皇太子,倒是真的有眼光。只可惜,夏王笑著搖搖頭,答贏驥的時候,也徹底熄滅了朱雪丹的希望之火,“孤的大皇子的確有軍功在,是不可多得的將才,不過尚需要磨練。”
“那不知夏王這殷王爺的爵位是要封給哪位皇子?”贏驥倒是頗有興趣知道的樣子,在夏王面前絲毫沒有露怯;若不知道蜀國與殷國有勾當的人,當真要以為他是與此毫無瓜葛的了。
“八皇子陽和煦。”
這答案與朱雪槿心中所想毫無任何出入,夏國不愧是以嫡親血脈最為看重的國家,因為一直被培養的都是陽和煦,夏王的未來繼承人也已經定下是為陽和煦,所以這第一個王爺,必定封在陽和煦身上;陽寒麝打下的那赫赫戰功,絲毫用途也無,安心接下這一切的,都是陽和煦。
夏王嫡子這四個字,可不是白白喚出來的;陽和煦起身,喜氣洋洋的對著夏王拱手,恭敬道,“多謝父王與母后的厚愛,兒臣日后定會更加努力,決不讓父王與母后失望。”
“嗯。”夏王笑眼望著陽和煦,,對于這個嫡子,他是真的疼愛;這份疼愛超過他對任何皇子,包括一直與陽和煦交好的陽玄圣——陽玄圣盡管一再收斂鋒芒,可夏王早已看出他的能力;已經早早的便與陽玄圣說與,日后要他好生輔佐陽和煦,畢竟陽和煦因為太受寵愛,有些時候可能會做出沖動的事情;這個時候,就是陽玄圣發揮作用之時了。
“恭喜八弟,恭喜八哥……”
一時間,席間再度沸騰起來,幾乎所有人都在對著陽和煦舉杯慶賀;陽寒麝默默摩挲著酒樽,一杯又一杯的苦酒下肚;他沒有猜錯,盡管他拿下了殷國,他是所有皇子之中最努力的、戰功最多的、成績最好的,可是那又有什么用?他不是夏王嫡子,他體內尚流著遼人的血液,他一輩子都不可能憑借著努力做上王位。
那么,就必須狠下心來,自己想辦法,一步一步踏著親人的血,走上那個王位——陽寒麝忽的扭頭望著自己這一側的幾個皇子,他們笑的多么虛偽,明明每個人都想要那個殷王爺之位,可如今卻違心的笑著恭喜陽和煦。這些人,怎么可能是自己的親人?
沒錯,自己的親人,唯有永福宮那個永遠不受夏王待見的敬妃。而這條鋪向王位的路上,他需要與之并肩的,尚有一人——
當朱雪槿發現陽寒麝忽然冷冷望著自己的時候,她不禁打了個哆嗦,也不知是為什么。這是開席以來,陽寒麝第一次看了除了酒樽之外的其他人。朱雪丹也敏感的發現了這一點——當她看到陽寒麝的眼光是落在朱雪槿身上,而非自己時,那一刻,嫉妒瞬間傳遍她的全身,讓她忍不住的跟著心顫。
“朱將軍的次女見的倒是多了,這是頭一次見朱將軍的長女,”夏王后目不轉睛的盯著朱雪丹看,這般說著話的工夫,朱雪丹終于將眼神從陽寒麝身上收回來,而是帶著淺淺的微笑,微微低垂了眼瞼,一副恭敬有禮的模樣繼續聽夏王后說著,“這位雪丹姑娘長得當真國色天香,我歡喜的緊呢。”
朱王氏的臉一下便拉的老長,每每聽到有人夸朱雪丹,哪怕只是一句,她的心都好像被刀一下一下剌著似的——這無異于啪啪打她的臉么,畢竟朱雪丹的容姿與朱烈并無一分相像,即使并未見過,也猜得到,她那個狐貍精的生母一定也是這般的絕世容顏,不然如何哄得朱烈春心蕩漾,還與她有了朱雪丹這個下賤的野種。
許是喝的有幾分醉意,朱烈豪爽的笑著,拱手對夏王后道,“臣這長女,在遼國可是出了名的才女,作畫作詩、撫琴描帖,都是最最好的,”說到這里,朱烈一臉的驕傲與自豪,“臣能有這樣一個知書達理的好女兒,當真是老來欣慰。”
這是朱雪丹第一次從朱烈口中聽到這樣的說辭,她的眼睛登時便有些紅了;這么多年來,在朱王氏手底下受到的那諸多委屈,在這一刻,都已經不算什么。她從前只知道朱烈的確對她疼愛有佳,可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她與朱雪槿一般,都是朱烈的驕傲,她是朱烈的女兒,她也是朱烈值得驕傲的女兒了。
“朱將軍的長女的確是個好姑娘,”夏王對此也深以為然,也不知是趁著醉意還是當真,又開口道,“若日后孤哪個皇子有福,可以娶得雪丹姑娘,孤倒是樂意的很了。”
夏王這一句話,讓朱雪丹的臉一下紅到了脖子根兒,頭垂的更低了。朱烈哈哈大笑,舉起酒樽與夏王同飲。而朱雪丹的耳邊還回蕩著夏王那句“若日后孤哪個皇子有福,可以娶得雪丹姑娘,孤倒是樂意的很了”,一面這般念著,朱雪丹的目光再次瞟向陽寒麝,而此時此刻,陽寒麝已經收回了剛剛注視著朱雪槿的目光,再度冷漠的一杯接一杯的飲酒;即使離得很遠,即使從頭到尾都沒有過目光的交流,可陽寒麝此時的心情,朱雪丹安全感受的到。
宴會才散的工夫,并無人理睬的陽寒麝便起身離去,步伐極快;朱雪槿與朱雪丹簡單道了別之后,便提著腳步追了出去,一直與陽寒麝保持著十米左右的距離,剛好她能夠看到陽寒麝、又不會被他發現。
陽寒麝離開保和殿之后,并未從乾清門回皇子所,而是負手從中右門出去,沿著小路一路向西,穿過內務府走廊,再向北,到了臨溪亭附近。朱雪槿一路相隨,見陽寒麝似乎并無目的的亂逛,周圍又一直有侍衛巡邏,她也不好上前。直到進入臨溪亭范圍之內,這里像是一個小花園,雖不及御花園那么遼闊,不過好歹落個清凈。朱雪槿見時機差不多了,才要快走幾步的工夫,卻忽的聽陽寒麝低沉的喊出個名字,“高品軒,出來。”
朱雪槿眼見著從樹木的陰影之中,高品軒變戲法一樣的出現了!這可是讓她受驚不小,不知道高品軒是與陽寒麝在此相約,還是一直如同影子一般的跟隨在陽寒麝身旁;如果是后者的話,那還真的有些恐懼,有像高品軒這樣善于隱藏的高手在,這宮中哪里還有陽寒麝不知道的事情了。
“大皇子,雪槿姑娘一直尾隨著您。”高品軒單膝跪地,拱手小聲這般說著。
陽寒麝頷首,道,“我知道,你先回皇子所候著吧。”
陽寒麝的意思倒是很明顯,這便是下了逐客令了。高品軒聞言,也不多問,立即拱手道是,后身影很快再度消失在樹木的陰影之中,一如出現時候那般的神奇。
“出來吧,朱雪槿,跟著我一路了。”支走了高品軒,陽寒麝這般冷冷的回過身,對著朱雪槿所在的方向,微微提高了聲音這般道。
朱雪槿可當真是嚇著了,她沒想到自己竟然老早便被發現了;不,也許并不是陽寒麝發現的,可能只是高品軒剛剛告知他的;可若是高品軒的告知,何以陽寒麝會特意走到人煙稀少之處,才喊自己出來呢?這樣的隱蔽,似乎非常刻意。他是要引自己來此地?又是何目的?
朱雪槿一面向外走著,一面想起晚宴時候,陽寒麝望著自己的那個眼神;她忽的有些心虛,總感覺陽寒麝就像是一個設下重重陷阱的獵人,而自己,則像是一只一步步走向陷阱的野獸。
“你跟著我這么久,想說什么。”陽寒麝先發制人,倒是這般質問起朱雪槿來。
朱雪槿深深吸了口氣,若這是個陷阱的話,想讓她輕而易舉便掉落,也沒那么容易;念及此,她大著膽子,回問了句,“不如我來問問,大皇子特意引雪槿至此,想說什么?”
“你當真是放肆至極,明明一路尾隨,此時卻將一切推在了我的身上。”陽寒麝說著,雙眼深深的望向朱雪槿;借著月光,朱雪槿發現,那的確是一雙獵人盯著獵物的眼神,帶著一絲絲的貪婪與渴望,盡管她很難發現陽寒麝能夠在她身上得到什么。
不過也是陽寒麝這一句話,讓朱雪槿深信,他并不是與高品軒相約至此,而是高品軒本就如同影子一般隨時守候他左右;剛剛他喚高品軒出來,是為支開他而單獨與自己在此,看來不止自己,他也有話要說。既然已經發現了這一點,朱雪槿倒是按照陽寒麝所言,真的有些放肆起來,又道,“大皇子是聰明人,不說暗話。我追隨大皇子一路,自然有些閑雜事情要說。而大皇子引我至此,還特意支開高侍衛,不知有何要事?”